又一个假期,陆行舟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刘大娘的家中。
刘大娘喜形于色,连忙迎了陆行舟进门,说:“你上次给我带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没吃完,这次怎么又拿了这么多,我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陆行舟微微一笑:“大娘你不必担心,可以先把青菜吃完,其它东西好好放着,慢慢吃也不会坏的。”
刘大娘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边把东西一一放好。
“小舟吃饭了吗?”
陆行舟就是踩着吃午饭的点来的,他得留下来吃饭,才有机会听是非,闻言捂着肚子:“还没吃,有些饿了。”
“饿了啊?快坐,留下来吃饭吧?”
陆行舟假意推脱了两句,最后“拗不过”刘大娘,就留下吃饭了。
饭桌上。
刘大娘问:“你们家买肉都是去哪里买的?”
陆行舟说:“不知道,我家买肉都不是我去买的。”
“你回去告诉你爹他们,买肉不能去张家肉铺买。张家夜里总是传来惨叫的声音,我怀疑啊,他们家卖的猪肉可能掺了人肉……也可能全都是人肉,肯定是杀人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凄厉的惨叫声。我第一眼看见张桠,就觉得他长得很凶残,他那两双眼珠子凸了出来,像是要吃人一样,给我吓得掉头就走,还听见他在背后笑我。张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我觉得他肯定杀过人,而且现在每天夜里还在杀人,不过这段时间也没听说谁失踪了,不知道他杀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从溪镇掳来的,哎呀,小舟你不是在溪镇读书吗,你听没听说溪镇最近有人失踪了。”刘大娘眉飞色舞,“小舟,你怎么不说话。”
陆行舟想,因为我不能附和你,也不能反驳你,所以还是当个哑巴比较好。他捂住胸口,“咳咳咳”好几声,眉头和鼻子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难受。
刘大娘连忙给陆行舟拍背:“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咳嗽了,天啊,快喝点水润润喉咙。”
陆行舟“艰难”地咽了几口水,哑着声音慢吞吞说:“嗓子有点痛,咳咳,咳咳……说起话来更痛了……”
刘大娘一脸紧张:“好好好,你不要说话了,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多喝点水。”
于是,陆行舟捧着一杯水,心安理得地开始当哑巴。
刘大娘要送陆行舟回家,陆行舟赖着不走,用气声说要多陪陪刘大娘,刘大娘十分感动,也不赶他走了,拿了点瓜子蜜饯来招待他。
陆行舟啃着瓜子,继续听刘大娘讲话。
刘大娘从张家肉铺讲到了林家的迁居:“你知道林家吧,你在溪镇读书,应该是知道的。林家财大气粗,搬来的时候动静可大了,就连我们这些住在溪镇郊外的人都知道了。听说林家原本在北地经商,但不知因为什么跟官府有了冲突,官府视林家为眼中钉,根本容不下他们。林家再有钱,也没法跟官府斗,民不与官斗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林家只能灰溜溜地搬走了。
“林家千里迢迢地搬过来溪镇,在溪镇还是继续经商,把很多铺子都吞并了,现在越做越大,钱生钱,利滚利,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会成为溪镇第一大户了,不过这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人啊,总是要落叶归根的,他们现在连根都不要了,赚再多的银两,也填补不了没有根的空虚。而且北方和南方的区别也很大,他们这种习惯了住在北方的人,要重新适应南方的生活,想必也很不容易……”
陆行舟这回倒是认真听了,毕竟他实实在在地跟林家人有过交集,也不知道林昊腾、林昱和林宣三人有没有变化,还是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鬼样。如果是的话……陆行舟想,下次见面再狠狠教训他们。
不过他怕自己想着想着,任务就判定他不过关,所以也没敢多想,他强迫自己边听着林家的事情,边想点跟林家没有关系的事情。他马上就想到了宁归柏。
也不知道宁归柏离开了没有,以他那样的性子,离开前也不会跟自己说一声吧。陆行舟在心里轻叹一声,转眼又想未必,宁归柏看起来还挺关心他的练功进度,应该不会一声不吭地走了,走之前估计还要来问问他练得怎么样。
“小舟,你有见过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年吗?”刘大娘又起了个新话题。
陆行舟觉得她这话问得挺古怪,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他怎么会见过。他做了个口型:“谁啊?”
刘大娘说:“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总是‘嗖’地一下出现、又‘嗖’地一下消失的少年,他太显眼啦,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见过他的人都能记住他。”
陆行舟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刘大娘说的这个人就是宁归柏,她怎么突然提起宁归柏了?他决定含糊其辞:“好像有点印象。”
刘大娘说:“听说这个少年的爹娘都死了,家中就他一个人,所以他也没地方去了,就到处跑来跑去,可能得了失心疯呢。不过这人也是可怜啊,年纪还这么小,爹娘就不在了,以后他要怎么办呢?逢年过节的时候,该有多孤独啊……”
“大娘,你别胡说。”陆行舟听不下去了,宁归柏的爹娘还活生生的,刘大娘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他不迷信,但死不死的这种话,确实不应该乱讲。
刘大娘也没察觉到不对劲——陆行舟的嗓子怎么突然就不哑了,她信誓旦旦:“我怎么胡说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然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会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还神出鬼没的,一看就是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他这个年纪,除了跟爹娘有关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跟爹娘有关的、能让人特别伤心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那少年才到处乱跑,因为留在家乡会触景生情,真是可惜了……”
不是,这段话的因果关系是怎么得来的,陆行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眉头紧蹙:“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刚说的话全是猜测,一连串猜下来,得出的结论只能说是荒唐。少年的爹娘还健在,你这样说跟诅咒有什么区别?”
刘大娘原本只是说说闲话,若陆行舟听后不过一笑置之,她就会暂时结束这个话题,可陆行舟居然反驳她,刘大娘誓死捍卫自己的观点,怎么可能听陆行舟的话。她嘴皮翻飞:“荒唐什么?嘴长在我的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他不想被人这么说,那他就不要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那人的爹娘还健在的话,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惹得爹娘白白伤心。父母在,不远游,我没读过什么书都知道这句话,我最讨厌不孝顺的人,与其说是我在诅咒他的爹娘,不如说是他在诅咒他的爹娘。”她越说声音就越大,像是要用音量把屋顶都掀飞。
陆行舟也来了气,将任务忘得干干净净:“嘴是长在你的身上,可这不代表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如果有个人站在你的面前,说你的儿子全都不在了,你会怎么想?你明知道那人说的不是事实,想要反驳,可那人却说嘴长在他的身上,他爱怎么讲就怎么讲,你又会怎么想?挑拔是非当然容易,推己及人却不简单。大娘,希望你积点口德吧。”
说罢,陆行舟便夺门而出,将刘大娘还未脱口的言语都挡在了身后,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些什么好话,他还是先避避吧。
【支线任务:(半作痴呆)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是是非非不过浮云,听听就算了,接济刘大娘,在刘大娘身边听五次是非,且不信不驳不记4/5。任务奖励:神秘物品0/1】
陆行舟撑着头看任务详情,反驳刘大娘的时候有多硬气,看任务详情的时候就有多懊恼,明明只要他不说话,继续当哑巴,这个任务就能顺顺利利完成了。就差临门一脚,还是功亏一篑。
可如果再来一次,陆行舟依旧会反驳刘大娘,他把宁归柏当朋友,绝不允许有人诅咒宁归柏的爹娘。在任务之外,他还是个人,他不能为了完成任务,将做人的基本道义都丢掉,面目全非地回到现实世界,父母也不会高兴的。
料想刘大娘一时半会也不会消气,陆行舟暂且放下支线任务,专心练“利锁引”。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这门内功再上层楼,他就能顺利钓上鱼。
翌日,陆行舟去了河边,太阳当空,河水泛着灿灿的光,像一匹金色的绸缎。
陆行舟想起自己许久没游泳了,便脱了鞋袜和外衣,跳进了河里。他在河中畅游片刻,余光扫见了什么,便止住游泳的动作,在水中站好。
宁归柏坐在树上,两条细长的腿轻轻晃,他知道陆行舟看见自己了,就说:“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