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硫磺矿洞外的晒谷场已跪满请愿的村民。老里正颤巍巍捧出发黑的麦穗:"自打矿上冒毒烟,麦苗枯了、井水浑了,连牲口都倒毙了三头!"
青禾蹲身捻起一撮焦土,硫磺的刺鼻味混着腐殖土的腥气直冲鼻腔。她抽出腰间银簪插入土中,簪头镶嵌的药玉渐渐泛起青斑:"《齐民要术》载,硫毒入土三寸则显青纹——这毒已渗到耕土层了!"
"沈娘子救命啊!"抱着婴孩的妇人跪倒,襁褓里孩子的脖颈布满红疹,"昨儿个刮西风,毒烟灌进村里..."
墨九转动测绘仪,木鸢翼在晨光中投下矿道全息图:"太子的人改了通风道。"他指尖划过某处新凿的孔洞,"故意让毒烟往村落飘。"
阿荇带人闯进矿工时,正撞见监工往通风井倾倒硫磺粉。"东宫有令,今日要熏够五百斤!"监工挥舞账本叫嚣,却被秦三娘一秤杆打落槽牙。
"睁大狗眼看看!"秦三娘扯开麻袋,硫磺粉里混着暗红颗粒,"掺了丹砂增重,当老娘不识货?"她将粉末撒向火把,腾起的紫烟惊得众人倒退——正是炼制火药的征兆。
青禾拾起账本浸入药水,隐形的河道图渐渐浮现:"难怪要毒害村民——西风正好把硝烟吹向漕运河,掩盖走私船的行踪!"
"不止如此。"陆砚策马驰入,马鞍上挂着倭寇箭囊,"他们在用毒烟做信号——昨夜子时,三道紫烟为号,番船趁雾溜进私港!"
晒谷场上,青禾将硫磺渣铺成八卦阵型,引来村民窃窃私语。
"硫烟驱虫古来有之,但需混入三成石灰。"她撒下浸过明矾水的麦种,"各位请看——"药玉镜聚焦日光,麦种在硫烟中迅速抽芽,"这般熏蒸既能防黑穗病,又不伤地气。"
跛脚货郎挤到前排:"沈娘子,这硫渣能治俺娘的疥疮不?"青禾碾碎硫磺砖一角:"混入茶油敷患处,但要避开眼鼻。"说着指向西边,"三娘,带人去矿洞运渣,今日给每户发三十斤硫砖!"
村妇们垒砖砌烤炉的当口,孩童们已用竹筒收集冷凝水。"青禾姐!这水抹在腿上,蚊虫真不叮了!"扎羊角辫的女童欢叫着,小腿上淡黄的硫水泛着微光。
老铁匠王叔却蹲在田埂发愁:"熏过的田硬得跟铁板似的..."青禾笑着递过特制犁头:"用报废的箭镞打制,掺硫土淬火——试试看?"铁犁破开板结土层,竟带出肥硕的蚯蚓。
"神了!"王叔捧起蚯蚓惊呼,"这红蚯蚓比寻常的大两圈!"
"硫磺渣混草木灰,最养地龙。"青禾抖开《农桑辑要》,"烦请王叔打五十把新犁,工钱用硫砖抵可好?"
暮色初降,漕运河上飘起诡异紫雾。阿荇伏在芦苇丛中,眼见番船借着毒烟掩护卸货。
"动手!"青禾一声令下,墨九启动河岸的鼓风机。改良后的水车叶轮疯狂旋转,将毒烟倒灌回走私船队。
"咳咳...风向怎么变了?"番商操着生硬官话惊呼,船帆已被硫烟蚀出破洞。
秦三娘带人划着硫砖船逼近:"狗杂种!尝尝老娘的硫火弹!"裹着硫磺的泥团掷向甲板,遇水炸开朵朵毒花。
陆砚在堤岸架起强弩:"放火箭!"浸过硫油的箭矢穿透船帆,整条河道霎时燃起幽蓝火焰。倭寇惨叫着跳河逃生,却被改良渔网缠住——网上缀满锋利的硫磺碎片。
"留活口!"青禾喝止杀红眼的乡勇,"这些人的海图刺青,比黄金还贵重!"
庆功宴上,老里正捧出陈年黄酒:"多亏沈娘子..."话音未落,墨九突然打翻酒碗。药玉簪头触及酒液,竟泛起靛蓝幽光。
"酒里掺了牵机药!"青禾冷眼扫过席间,"能接触到窖藏的..."她拽过帮厨的哑姑,扯开其袖口——腕间赫然纹着东宫暗记。
陆砚的佩刀已架在里正颈间:"三个时辰前,你孙子被接到县城'治病'了吧?"
"丧尽天良!"秦三娘掀翻酒桌,"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她掏出血书,"睁眼看看!你孙儿指缝里藏着什么?"展开的布片上,孩童用炭笔歪扭写着"爷爷快逃"。
青禾抚过哑姑的刺青:"尚服局的黥刑手法..."她撕开其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琉球海船纹,"果然是太子私养的番婆子!"
月照硫砖墙,青禾与陆砚查验新砌的学堂外墙。"王叔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她叩击砖块,"硫磺渣混铁矿砂,硬度堪比青石。"
陆砚却用刀尖挑开砖缝:"看这个——"半片珍珠贝母嵌在灰浆里,"东宫嫔妃头饰上的镶片。"
"终于咬住狐狸尾巴了。"青禾将贝母浸入药水,浮现出微雕海图,"三日后太后寿宴,该让番邦使节认认故土了。"
墨九转动轮椅上的星象仪:"倭寇船帆的星图,与太子书房悬挂的《天河赋》..."
"嘘——"青禾吹熄火把。暗夜中,改良纺车在学堂内嗡鸣,女工们借着硫灯荧光赶制绸缎。梭影交织处,江山舆图在布面渐次成型。
"民女不过织布种田。"她望向漕运河未散的毒烟,"奈何有人偏要逼农妇执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