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的吉普车碾过解家老宅门前的青石板，常溪亭刚换下潜水服出来，抬头就看见那人从驾驶座探出半个身子，墨镜片上沾着可疑的油渍："呦，解当家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了？"他指尖一弹，苹果核精准落进三米外的垃圾桶，"连永乐年的罗盘都舍得带下海？"
解雨臣正往战术背心里塞陨铜碎片，闻言头也不抬："比不上黑爷金贵，听说上个月有人把楚国墨书垫在泡面碗底下。"
"那叫文物养护！"黑瞎子翻身下车，后备箱"咣当"一声弹开，窜出只油光水滑的哈士奇，嘴里叼着半截青铜器残片。常溪亭定睛一看，那残片纹路竟与七星墓玉璇玑如出一辙。
"第二块钥匙在江西龙虎山。"黑瞎子从狗嘴里抢救下残片，随手抛给解雨臣，"嵌在天师府降魔殿的铜钟里，钟槌上刻着解九爷的私章——您家老爷子当年布阵真够风雅的。"
常溪亭凑近观察残片，忽然发现边缘有胶水痕迹："这怎么像是从旅游纪念品上掰下来的？"
"好眼力！"黑瞎子打了个响指，"上周我在景德镇夜市买的仿品，摊主非要搭售两斤麻辣小龙虾。"他说着从裤兜掏出个油纸包，辛辣香气顿时弥漫整个院子，"正宗的鄱阳湖口味，就当入伙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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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家库房的樟木箱被掀了个底朝天。常溪亭蹲在明代海图堆里清点装备："防水手电二十支，压缩饼干三十包，等等......"她拎起个贴满HelloKitty贴纸的氧气瓶，"这哪位大小姐的嫁妆？"
"去年东海捞沉船的纪念品。"黑瞎子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墨镜滑到鼻尖，"那艘号称是南宋商船的船舱里除了瓷器，还有半集装箱的迪士尼周边——要我说，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可比现在时髦。"
解雨臣正往防水袋里装磁石探测器，闻言手腕一抖，探测器"哐当"砸在《千里江山图》复制品上。黑瞎子突然荡下来，墨镜几乎贴到常溪亭鼻尖："小常同志，知道为什么带你去吗？"
"又是因为我爸？"常溪亭把跳跳糖塞进急救包夹层。
"非也~因为你和解老板的默契——"黑瞎子突然旋身避开飞来的茶盏，瓷片擦着他耳畔钉入博古架，"就像当年二爷和解九爷下斗，一个眼神能破十道机关。"他边说边从道袍里摸出把桃木剑，剑柄藏着微型摄像机，"看好了，这才是新时代倒斗神器！"
常溪亭转头去看解雨臣，见他正用茶夹夹起沸水里的青铜钥匙。氤氲水汽中，那人侧脸被月光镀了层银边，竟显出几分不真实的肃穆。钥匙插入书案暗格，"咔嗒"一声弹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七枚刻满女书的铜钱。
"天师府地形图。"解雨臣将铜钱在桌面排成北斗状，"我祖父布下的七星阵，每枚铜钱对应一处机关。"他突然抬眼看黑瞎子，"你上个月在潘家园卖出去的那套赝品......"
"停停停！"黑瞎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这就去检查车况！"临走前不忘朝常溪亭眨眼，"看见没？解家人算起旧账比GPS还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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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解家老宅飘着火锅香，电磁炉支在《韩熙载夜宴图》上咕嘟冒泡。黑瞎子把毛肚涮出朵莲花状："降魔殿的铜钟挂在'伤门'位，得用雷击木敲角调。明日咱们扮成文物局的——我托人弄了工作证。"
常溪亭正往蘸料里加香菜，闻言筷子尖一抖："您这工作证怎么印着麦当劳优惠券？"
"最新防伪技术！"黑瞎子从道袍掏出个塑封证件，照片上的自己P了副金丝眼镜，"文化局张主任，专管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远房表侄在龙虎山食堂掌勺，说那铜钟里卡着个明朝的粽子，天天半夜唱《牡丹亭》。"
解雨臣用茶盖轻叩碗沿，清脆声响打断满室喧闹："铜钟内部有七道音簧，对应《乐经》里的七音十二律。需要两人同时敲击宫、商二音......"
"所以您二位扮研究员。"黑瞎子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套白大褂，袖口绣着卡通八卦图案，"我当司机兼后勤——等会儿！"他突然盯着常溪亭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不是解家库房那对北宋的？上回我想借来研究，解老板说怕我拿去换汉堡......"
"这是高仿树脂的。"常溪亭转了转镯子，内侧露出条形码，"潘家园三十块钱一对，批发还能领优惠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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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库房亮如白昼。常溪亭蹲在液压千斤顶旁调试频率，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微响动。抬头就见黑瞎子盘腿坐在房梁上啃烧鸡，油纸包下压着张发黄的照片。
"二十年前龙虎山。"他甩下照片，画面里解九爷正在铜钟旁刻符咒，"当年解九爷布阵时留了道暗门，用现在的话说叫'系统后门'。"
常溪亭用放大镜细看照片，发现铜钟内部刻着麦当劳的"M"形符号："这......"
"我二十年前的手笔。"黑瞎子得意地晃着鸡腿，"当年跟解九爷打赌，说未来天下第一商会是卖汉堡的。老爷子不信邪，非让我在阵眼里留记号。"
解雨臣拎着装备箱进来时，正撞见常溪亭举着照片憋笑。"这是声波共振仪。"他把银色金属箱放在工作台，"通过分析铜钟的震动频率......"
"不如我的法子实在。"黑瞎子突然甩出根改装过的洛阳铲，铲头装着蓝牙音箱，"等会儿我放段《大悲咒》，保准那铜钟自己把钥匙吐出来。"
常溪亭终于没忍住笑出声，转头看见解雨臣在检查她的安全绳。那人手指翻飞打着复杂的绳结，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刻着细密的女书符号。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安全带要这样系。"解雨臣突然开口，手指灵巧地穿过常溪亭腰间的锁扣，"遇到强磁环境时，金属卡扣可能会......"
"可能会变成情侣手铐？"黑瞎子在梁上幽幽接话，"去年我在秦岭就见过......"
解雨臣手腕一抖，绳结突然变成死扣。常溪亭憋着笑摸出瑞士军刀："没事，我带了这个。"
院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哈士奇在月光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黑瞎子把最后一块烧鸡抛给狗，忽然正色道："铜钟里的机关叫'七星锁魂阵'，破阵时会产生七秒的视觉残留。你俩切记要......"
"要同步率达到95%以上。"解雨臣打断他的话，将七枚铜钱按北斗方位嵌入共振仪，"就像在七星墓破解九宫飞星阵那样。"
常溪亭突然意识到，他指的是海底墓室里那次惊险配合。当时两人被湍流冲散，却凭着对彼此行动模式的预判，硬是在氧气耗尽前打开了青铜门。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此刻想来仍觉心惊。
黑瞎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吹了声口哨："要不你俩现在排练段双人探戈？听说肢体协调性影响......"
他的话被引擎轰鸣声淹没。东方既白，改装吉普的尾气管喷出靛蓝色火焰，车顶架着的磁力探测器活像巨型章鱼。常溪亭抱着装备箱钻进后座，发现座椅上放着袋温热的糖炒栗子，包装纸上用朱砂画着辟邪符。
"出发前的小点心。"黑瞎子把道袍换成机车夹克，墨镜外罩了个飞行员风镜，"龙虎山特供，吃多了容易见鬼。"
解雨臣坐在副驾驶翻看星象图，常溪亭把栗子壳抛向窗外，吉普车碾过晨露未晞的青石板，惊起满树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