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正全力施展轻功，以确保自己能跟上殷六叔的脚步。

其实以殷梨亭之内功修为和轻功造诣，芷若万无追上之理。只是殷梨亭此刻心神激荡，虽然因此而使尽全力，但大半力量其实都无效的散逸了，真正用到脚力上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而且，山道崎岖，殷梨亭心神激荡之下，时有脚步踉跄或误入歧途之举，仔细算来，反而浪费了颇多下山的时间。

当然，即使如此，也不是芷若能够企及的，所以一开始，芷若还真是被甩开一大截，再加上山道多弯折，以致她追了没多久，就看不到殷六叔的踪迹。

不过她没有放弃，而是沿着山道一直追下去，一气追到山下，这才在茫茫雪地中看到了远处几不可见的人影。

却是殷梨亭心神激荡下，用尽全力，发足狂奔，果然一时疾如闪电，但终究后劲不足，一时内力不济，脚步就慢了下来，这才让刚刚奔下山的芷若看到了他的背影。

不过可能是一时缓和让内力又重新续上，殷梨亭的速度又陡然加快，很快就在芷若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但这个时候芷若已不像方前那般紧张和没底，当□□内真气流转，朝着殷六叔远去的方向一路追下。

武当派的【梯云纵】是当世一流轻功，但峨嵋派以女子为主，于轻功一途上亦颇有独到之处，芷若相比殷梨亭，差得还是内功修为。好在殷梨亭这般全力狂奔，固然一时速度绝伦，但很快就会因为后力不济而迟缓下来，总算下来，其实并没有他理性状态下跑的快。反之，芷若虽然内力不够深厚，但胜在精纯。而她既辨明了殷梨亭的奔走方向，便愈发从容，不求快疾，只凭长力，一直缀在殷梨亭身后，虽然时有跟丢的时候，但只要沿着雪地上的痕迹追下去，总能再度跟上。

这般一直从正午跑到黄昏，又从黄昏跑到深夜，芷若已深感疲累，但深怕一时气泄而跟丢了人，只能咬牙坚持。

好在她内功精纯，效用本就大于正常内力，而减缓速度后消耗更少，方能再坚持一阵子。

但即使如此，随着长途跋涉，内力也渐告枯竭。芷若心中焦急，一时停歇固然可以恢复些许内力，可是她本就修为不及殷六叔，现在全靠意志和韧劲一路坚持，若是此时停歇，再想追上，怕是千难万难。然而内力渐渐耗竭，却非人力可以逆转。

这个时候，她不禁羡慕起张无忌那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力，自己若能有此修为，此时困境那真就不值一提了。

话说起来，张无忌的内力还是很有意思的，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奇遇，不仅幼时寒毒全解，而且好似还与峨嵋派的内功有些许相像。

没错，就是这样。芷若与张无忌切磋数十个回合，尤其是后来比试拳脚时，更能感受到其内力与峨嵋九阳功有几分相似。因这个，她还联想起当初张无忌受师父三掌之约时，那第三掌打下去消无声息，好多人以为师父是为顾大局而隐忍，或是惜才而手下留情。但熟知其性情的芷若很清楚，若是在被殷野王威胁前还有这个可能，但被殷野王威胁后，以灭绝师太性子之刚强，第三掌绝对是全力以赴。看到师父第三掌是威力绝大的【佛光普照】，当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恨自己没有提前叫破真相，但结果那一掌却是“声音大、雨点小”，打下去张无忌竟然纹丝不动、毫发无损。事后她心里奇怪的紧，只是也不好去问师父，而且看师父的样子，也不十分明了。

不过，在与张无忌比拼掌法，接触过其内力后，芷若就有了新的想法，会不会是双方的内力同出一源而造就的呢。

这本是天方夜谭般的奇思妙想，芷若一开始也是胡思乱想，所谓“大胆想象、小心求证”嘛！但求证着求证着，她发现这还真有可能呢。

三年前灭绝师太向她传授【峨嵋九阳功】时，与她说了此功的来历，正是出自【九阳真经】，不止她们峨嵋，武当九阳功、少林九阳功也都是如此。

而在听到此段秘闻之前，芷若还听到了一个秘闻，那是她还在武当山客居时，与几个小道童玩耍时，曾听他们说，张真人之前下山为张无忌求诊少林寺，正是为了合少林九阳功，补全【九阳真经】。至于下山前，也曾致书峨嵋派，结果灭绝师太连封皮也不拆，便将来信原封不动退回。

嗯，芷若不想去评判当年的孰是孰非，她只是从这件事推断一事，那就是张真人认为【九阳真经】可以治愈张无忌的寒毒。

那么已知一：修习【九阳真经】，练就九阳真气，可治愈寒毒。

已知二：武当九阳功、峨嵋九阳功、少林九阳功均出自【九阳真经】。

已知三：张无忌的寒毒已经痊愈。

已知四：张无忌所练内力，与峨嵋九阳功练就的内力，有相像之处。

那么，是否可以得出推论：张无忌练就的内力，正是原版【九阳真经】？

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当初灭绝师太之第三掌，以峨嵋九阳功催动的【佛光普照】打在张无忌身上，却如江河入海，无声无息。只因【峨嵋九阳功】正是出自【九阳真经】，与正版相较，自然有高下之判，被其吸收消化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推导出这个有什么用？

呃……芷若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她就是一个夜里赶路，既孤独又疲累的无助少女，脑子里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唉，要是内力能像张无忌那样充沛就好了，或者内力自生的速度超过消耗的速度也好啊。

等等！

芷若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但一时间却又抓不住。

她连忙静心回想。

对了，她在修习【峨嵋九阳功】时，就发现这门内功心法修炼后，内力生成速度远较最初学习的武当道家吐纳之法和峨嵋筑基功为快。

这倒也没什么，【峨嵋九阳功】作为峨嵋派的立派之基，本就是极高明的内功心法，胜过对资质要求一般的【峨嵋筑基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次远征光明顶，见识了其余五大派的人物，特别是还与武当派的殷六叔、宋青书同行一段时间，中间免不了一些武学上的交流。而通过这些交流，芷若发现，上乘的内功心法当然会胜过普通的内功心法，但具体是哪些方面胜过，其实并不能一概而论，有的高明内功，胜在中正平和，不会有走火入魔之忧；有的高明内功，威力强横，甚至还会有寒毒、炙热等独特属性；有的高明内功对疗伤有奇效，等等。

而像【峨嵋九阳功】这样内力修行速度快、特别是战斗时内力自生速度快的内功，着实稀少。

【峨嵋九阳功】起源自【九阳真经】，那么上述这种特质是来自于【九阳真经】呢？还是郭襄祖师融会贯通的其他方面？

芷若觉得，答案应该是前者。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影响芷若接下来的打算——

她决定以【峨嵋九阳功】为基，推演一二，看看能否再恢复些许原版【九阳真经】的效果，让自己“回气”速度再快一些。

嗯，听起来好像有些天方夜谭。

凭借一部残书，根据其内容，就能补全一整本书吗？大概没人觉得可能。

而现实也是如此，高明如大宗师张三丰张真人，也无法凭借【武当九阳功】补全【九阳真经】全文，要知道，【武当九阳功】还是三门九阳功当中继承【九阳真经】最多的一门内功心法。

连张三丰这位震古烁今的大宗师不能为的事，一个黄毛丫头又如何能够？

但是且慢，她这个黄毛丫头并不是要以残补全，而是要将【峨嵋九阳功】抽丝剥茧，剥掉郭襄祖师与残经融会贯通于一体的毕生所学，只留下本真的残经。

此事当然也很难，但却是人力可为之的。因为郭襄祖师再怎么将毕生所学精华与九阳残经融会贯通，其核心终究还是九阳残经。而所谓“融会贯通”，换个说法不过是“缝的高明”罢了，而再怎么“缝的高明”，本质上还是“缝合怪”，只要水平足够，就能找到缝合的痕迹。

芷若自练武起就有了研究分析内力的习惯，学习【峨嵋九阳功】多年，早就将心法背得滚瓜烂熟，期间不知研究了多少次。可以说，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组词，具体有什么作用，都被她反复揣摩分析过。

这其实就类似于后世的电脑程序代码。【峨嵋筑基功】这个“软件”的代码最简单，只能保证在电脑上打出字。而【峨嵋九阳功】功能就很多了，在可以打字的基础上，能调整字体大小，能调整字体颜色，能调整字行间距，能自动组词，等等。而芷若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其中指向“调整字体大小”功能的代码挑出来，单列一个程序。

代码虽然复杂，但因为芷若这个“程序猿”不知道琢磨多少年了，所以脑子里早就有多个组合，只不过因为担心宕机——也就是损伤经脉、身体甚至是走火入魔，所以从来不曾实验过。

但现在，眼见内力即将耗竭，而一旦因此停顿下来的她，很有可能跟丢殷六叔，她就顾不得这其中的风险了。

说干就干，芷若一边继续施展轻功赶路，一边开始“剥离”，逐一尝试自己认为准确性、可行性较高的几种组合。

——好吧，其实剥离到最后，芷若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正的当初郭襄祖师听到了九阳残经，但与其说她现在需要的是九阳残经，倒不如说她需要的是能够迅速“回气”的内功心法。

这等同于从现有内功心法中筛选精华再行创制一门新的内功心法，其难度另说，但危险性确实大得很。芷若总共尝试了三个组合方案，其中第一个组合全无效用，是个根本运转不起来的代码垃圾。

第二个组合则效果极佳，而且是效果太佳了，内力生成速度快得令人发指，而内力特性也变得相当狂暴，宛如泛滥的洪水，经络这些河道根本约束不了，危机时刻，芷若一面当机立断，将其一部分传到手掌全力打出，另一部分导向她一直在缓慢开凿的经脉“新河道”——“左手四阳经”，用它的蛮横去助力“新河道”挖掘，而同时停下组合心法的运转。这三管齐下，才避免了走火入魔。

第三个组合总算勉强达到了芷若的心理预期。运转它，“回气”速度在【峨嵋九阳功】的基础上又快了一倍，内力自生，源源不断，基本上可以弥补施展轻功时的消耗。

而它的缺点则是生成的内力偏于阳刚，与她身为女子的体质以及之前修行的内力属性不合，若留存在体内，必生冲突，小则导致经脉淤塞不通，重则走火入魔、全身瘫痪。

好在眼下芷若需要的只是能够及时补充施展轻功时消耗的内力，只要她将这新生成的内力直接导向腿部、脚底等施展轻功需要调动的经脉和穴道，而不参与人体周天循环，也就无碍。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套半拉子内功心法，倒算是成了与轻功配套的心法了。

只不过，其生成的阳刚内力，与芷若学过的轻功身法略有不协，还需对轻功身法做细微调整。这个也有一定难度，且需要耐心细致的水磨功夫，不过与眼下无碍。有了这源源不断、生成极快的内力补充，至少她不需要担心赶路不及而追不上殷六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