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数年前殷梨亭得知纪晓芙之事后,满腔悲愤,一心要杀杨逍报仇,但他自知武功非杨逍之敌,于是苦心孤诣之下,自创了数招拼命的打法。其中一招,即在自己背向敌人,或被敌人从身后攻来时,便顺势贴近,然后全力自刺小腹,一剑穿透后再刺敌人胸腹,正是同归于尽、与敌偕亡的绝命剑。殷梨亭暗中练剑之时,被张三丰见到,其心知此事难以劝喻,便将这招剑法取了个“天地同寿”的名称,取“人死之后,精神不朽”之意。
殷梨亭今日之战,虽然跌宕起伏,但战到此时,却知再无幸理。他虽然从开始的以一敌四,变成现在的一对一,但身体却多次受创,内伤沉重,而敌人虽只剩一人,但却是五人中武功最高明的一人,且几无受伤。即使是自己全盛之时与其交手,也不敢说就能取胜,更何况自己此时,已是疲惫受伤之躯,如何能赢?
至于芷若,今日之表现已是大出他所料,而以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言,能战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超纲再超纲了,给了他的惊喜也是一而再、再而三。但他也看得出来,芷若也到了极限。
她拿不下那个阿三,只能拖住他,以拖待变。
她把决胜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这里。
然而,然而废物如他,却根本赢不下这一战!
殷梨亭无比痛恨自己的无力、无能!这样的痛苦,上一次还是他得知晓芙的事情时。
那个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除了报仇,却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
但这一次不同,芷若还在,还在希冀着自己的胜利。
是啊,他需要胜利,他也必须要胜利!
他曾一心一意苦练剑招,只为有朝一日遇到杨逍,能为晓芙报仇。
而自知胜算渺茫的他,还苦心孤诣的自创了以命换命、同归于尽的搏命剑招,被师父看到后起名为【天地同寿】。
可惜,光明顶后,他以为这一式剑招,永远也用不到了。因为所谓的报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过现在,他觉得这一式剑招还是有些用处的。
眼下,不正是用这一招的时候了吗?
殷梨亭已决意用此剑招,与和尚阿二同归于尽!
而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当阿二位于他身后,并自以为得机,一掌向他后背打来时,他也将剑回转,对准了他的小腹,并要用力刺下!
然而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节奏!
他看到了芷若和和尚阿三几乎同时倒飞出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猜到这是芷若在搏命!
当他为了拿下此战,为了护住芷若而搏命时,这个美丽少女为了护住他,已先行半步搏命!
殷梨亭心中大恸!
但他此时反而不能求死了!
因为芷若这个样子,不知后果如何,若是身受重伤,一息尚存,他再要与和尚阿二同归于尽了,谁来为她治疗伤势?谁来帮她脱逃险境?
这一瞬间的念头,让殷梨亭在最后一刻剑锋斜转。
二尺断剑还是从他的腰间血肉中穿过,也同样刺穿了和尚阿二的腰部。至于阿二那一掌,也因他的临机扭转而落空。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那一边,阿二已经来到阿三身旁。他探其鼻息,又喂其丹药,再掌按后背输气,那阿三仍是不醒。只见阿二一脸灰败,不甘心的抱起阿三后,对着这边道:“殷六侠、周女侠,承蒙赐教,我们改日再会。”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而芷若与殷梨亭,也只是站在一起,默送两人离开。
直到这个和尚再也瞧不见,芷若这才松了口气,这口气一出,顿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晃,但向后倒去!
一片黑暗中,她恍惚听到殷六叔向她大喊:“芷若!芷若!”
芷若再次醒来,已是天黑。
她正躺在一个茅屋的小床上,而殷六叔就在旁边。
看到她醒后,殷六叔高兴极了,激动的热泪盈眶。
芷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还好。
也确实还好吧,之前以为右臂断折,其实只是脱臼,如今已经被重新接好,只要再稍作休养即可。
内伤也确实有,主要是当时受爆炸的冲击波所致,如果是精完神足的状态下,这样的伤,自行运功就可治疗好,但现在没别的法子,只能慢慢休养了,好在也不算严重。
相比她,其实殷六叔的伤势更重一些,尤其是内伤。但他在阿二走后,及时服用了一枚武当灵药【天王护心丹】,总算止住了内伤恶化。
殷六叔也为她服用了一枚【天王护心丹】,这也是她感觉内伤不是十分严重的重要原因。
至于殷六叔被折断的小臂,也找村子里的大夫重新接好,并用木棍固定,只需将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嗯,他们二人目前就在当时看到了炊烟的小村子里,付了些银钱,在村中长者家借宿一夜。
一夜休养后,两人伤势和精气神都有所恢复。其实,如果再静养几天会更好,只是这群和尚来历实在诡异,恶意明显,出手狠辣,且一看就知是准备多时,其目的令人生疑。尤其是其武功,分明是正宗少林外功,但如此赤裸裸要致他们两人于死地,又不像是少林派的手笔。当然,也可能是少林后援人手,也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他们要与武当派为敌显然是真的不能再真,即使是峨嵋派,似也没有放在眼里。而且在这西域大漠,其目的只是殷梨亭一人,还是有着布局更深、野心更大的阴谋?
想到这些,殷梨亭与芷若都没法安心静养。而且,那阿二虽然铩羽而归,但难保不会再带援兵杀回来。所以第二天上午,向村民们打听了地理方位后,就匆匆启程,去寻觅武当派和峨嵋派的大部队了。
临行前两人向村民购买了两匹骡子,还有淡水、葡萄干、腊肉和馕饼。
至于买这些东西的钱财,芷若是个穷鬼,殷梨亭身上倒有不少。不过大头还是那几个死掉的和尚支付的。殷梨亭在他们身上搜罗了不少东西,像钱财,就有中原的制钱、银锭和西域异国的金币,甚至还搜罗了一整串纯金做成的佛串。
而且除了钱财外,从那刚性身上还摸出一本【大力金刚指】抄本,以及几瓶装着黑色药膏的瓷瓶。
他们二人虽然提前下了光明顶,但想来以彼时的情形,六大派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遵守诺言,下山回归。如今算来,已经过去了八天,以众人之脚力,就算不急于赶路,怕是离开光明顶也有三四百里了。
两人既明方位,也不再去原路追赶,而是直接向前抄截。芷若和殷梨亭一人乘一骡,赶起路来却也不慢。
路上,芷若无事就翻阅那本【大力金刚指】抄本,少林七十二绝技诶,多么难得的观摩机会,哪怕不练,学习借鉴一下也好啊。
这般走了三日,两人终于在路边的一处简易酒肆遇到了下山后的武当派大队人马。
见到芷若和殷梨亭,武当众人无不惊喜,纷纷来迎。
殷梨亭略有些尴尬,羞惭道:“大哥,二哥,四哥,七弟,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话呢。”宋远桥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他人也在旁连声劝慰。
二侠俞莲舟则敏锐的问道:“六弟,还有周师妹,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人了?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殷梨亭脸上顿时一肃,连忙将他与芷若路上遇敌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众人闻之,无不大惊。
“周师妹,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没有你援手,老六这次可真要……若是他也与你俞三伯那样,我们,我们……”说到这里,宋远桥一时哽咽,可知其心情是何等激荡。
至于俞二、张四、莫七,亦是如此。当然了,殷梨亭方才只是简略说了说,一些细节并没有展开,武当诸侠倒不知道芷若在这场恶战中的作用是如此之大。但即使如此,因有之前在光明顶上的表现,众人也没有小觑芷若之意,再见两人俱都负伤,亦可看出此战之激烈和凶险。以此倒推,若无芷若在旁,殷梨亭必无幸理。也正因此,兄弟几人对芷若的感激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假。
芷若连忙摆手:“宋掌门言重了,哪里是我援手,那五个恶僧分明就是要取我二人性命。以当时之凶险,若非殷六叔一力挡之,芷若早就殒命当场,说起来,倒是芷若应该感激殷六叔才是呢。”见武当诸侠仍一意道谢,她只得说:“峨嵋与武当自来交好,本就应当同气连枝,诸位长辈若还是这般客气,莫不是要与峨嵋生分了?”这般说了,武当众人这才压下了满腔的激动和感谢。
俞莲舟见芷若窘迫,当先转移话题道:“这五个恶僧究竟是什么人?莫非真是少林寺中人?”
“此事应当不是少林所为。”宋远桥缓缓摇头,说出自己的判断。
“莫不是西域少林一脉?”张松溪猜测道。
俞莲舟摇了摇头:“这次深入西域,我特意与昆仑派铁琴先生等人聊了聊,据他们说,西域少林多年前就只研习佛法,不修武功,在西域早已式微。倒是当年火工头陀叛寺后创立的金刚门,近些年反而大有声势,会不会是他们所为?”
“哎呀!”七侠莫声谷双手一合,大声道:“大有可能!大有可能!”
其他人也互相看了看,然后纷纷点了点头。
“既如此,趁着阖派精英俱在,咱们干脆先走一趟金刚门如何?”俞莲舟建议道。
张松溪补充说:“可由我和七弟先行一步,前去打探。大队人马在后缓行,探明虚实后,再做定夺。”
殷梨亭这时道:“我也去!”
众人听闻,齐声劝阻,但殷梨亭甚是坚持,并说那逃脱两人,只有他和芷若识的,若是这两人回了金刚门却无认识得,那该如何是好。
这个理由充足的令人无法反驳,大伙儿只能答应下来。
宋远桥想了想,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办。青书,你也跟着你四叔、六叔、七叔先行。”
计议已定,众人便先吃饭休息。
这路边的酒肆看上去简陋,但不仅能提供店家自酿的酒水,还有不少野味。芷若与殷梨亭奔波数日,至到如今总算与大部队汇合,一路紧张的心神也总算是松了下来,平时随意可见的野味,普普通通的农家浊酒,吃起来竟也是有滋有味。
只是吃着吃着,芷若忽然觉得丹田空荡,内息全无。不仅如此,仍在经络中运行的内力也全都消无,四肢虚浮,伤势也忽然变得更沉重了。
她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众人都面色大变,有沉不住气的弟子已经惊骇出声道:“我的内力全不见了!”“不好!这是中了奇毒?!”
“不错,正是中毒!”大队人马忽然从四面围来,一个身穿白衣、轻摇折扇、气度雍容华贵、相貌俊美异常的年轻公子,在众侍从的簇拥环卫下,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这是芷若第一次见到大元绍敏郡主,本名敏敏特穆尔的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