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回头。
宴明舒气咻咻一路走到停车场,找到载自己来的那辆车。
司机现在不在。
他围着车走了两圈,烦得踢了脚停车场的柱子。
柱子当然不会像椅子一样被踢出去,反而把他的脚弄得很疼。
宴明舒疼得单腿站立跳出好几米,歪在柱子上缓了半分钟才不那么疼。
这时候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绕过柱子一看,司机急匆匆赶过来。
司机走到车前,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被柱子挡住的宴明舒,低头对着手机说:“蒲先生,宴先生不在停车场。”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司机应:“好,我再去找找,送他回去。嗯,好。”
司机打开车门坐进去,驱车就要离开。
宴明舒:“……”
他从柱子边绕出去,站在路边,欲盖弥彰的低头咳了声。
司机停下车,降下车窗:“宴先生,蒲先生让我送你回去。”
宴明舒:“谢谢。”
他坐上车,想到现在的时间,说:“麻烦您了。”
“没事,蒲先生让我以后跟着您,您有什么出行需求随时给我打电话。”
宴明舒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把司机给自己,让自己给他当司机吧?
他问:“那他呢?”
司机:“除了我,蒲先生还有四位司机。”
宴明舒:“……”
所以蒲沧压根不缺给他工作的人,干嘛就死磕自己做的饭。
宴明舒臭着脸,被司机送回去,又臭着脸打开门,径直往厨房走。
厨房居然不是空无一人的。
金姐王婆还在忙碌着,一人擀面一人调馅,有条不紊干劲十足,看到他过来,王婆招呼:“马上就好,等一下啊。”
虽然和蒲沧吵架生气,但总不能给其他人看脸色。宴明舒和缓神色,问:“午饭不是做好了吗?怎么还在忙?”
王婆不说话了,谨慎的看金姐的眼色。
金姐马上发挥自己的超高情商,迅速判断此刻的局势,用轻松的语气回答:“蒲先生刚刚打电话来,说你要回来了,还没吃饭,让我们给你做点。”
都知道给金姐打电话叮嘱自己没吃饭,就是不愿意自己好好吃饭?
宴明舒被气得翻白眼。
金姐注意到他烦躁不耐的白眼,有些紧张,飞快转移话题:“幸好早上和了面,本来打算包烧麦吃的,现在包锅贴吃,很快就好了,你要不先去外面等上十分钟。”
宴明舒气咻咻迈进厨房:“等不了了,我还得做顿中午饭。”
金姐王婆识趣,没敢问为什么,接着做自己的活。王婆甚至把调馅的盆往一边挪了挪,整个人缩在灶台角落里。金姐也跟着挪过去,埋头擀锅贴皮。
宴明舒没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打开冰箱翻找。
没想好要做什么饭,而且实力也不允许他做很难的菜品,他又拿出两枚鸡蛋,开火倒油,把鸡蛋磕进去。
刺啦一声。
角落里的金姐和王婆莫名被吓得一哆嗦,同时抬头看过去。
那边宴明舒已经在热火朝天的做饭了。
煎蛋、虾仁,再往锅里倒入大量开水,把挂面和青菜放进去。
等待挂面煮熟的时间,金姐王婆也捏好一人份的量,拿出平底锅倒油开始煎锅贴了。
宴明舒看着排排坐在锅里的锅贴,再看看盆里油润多汁的馅料,羡慕。
这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自己就不行?
反正挂面也要煮一会儿,他走过去拿了张锅贴皮:“这个怎么包的?”
金姐指导:“像这样,把面皮放到手上,舀起馅料放在面皮上,用手指边缘把面皮上面捏在一起就好了。非常简单。”
宴明舒拿勺子挖了一勺馅料放在面皮上,仔细避开馅料,把面皮捏在一起。
金姐夸:“诶,就是这样!非常好啊!”
她把宴明舒包的这个锅贴也放到锅里,还想接着夸:“明明真是太有天赋了,捏得这么好看,跟个……”
在一边收拾残局的王婆突然开始“呀呀呀”,两人看过去。
锅里的面汤不知道沸腾多久,现在马上要溢出来。
王婆手疾眼快把火关上了。
……
宴明舒看着锅里因为沸腾而产生很多白沫的汤,面不改色加入盐、虾米、紫菜,再把自己煎焦的煎蛋和虾仁丢进去。
金姐和王婆看着他粗犷的动作,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
宴明舒又把火打开,再煮了半分钟,看调料全部搅匀,就盛出来装好,拿着餐盒往外走。
金姐看他往外走的背影,问:“锅贴还吃吗?马上就好了。”
宴明舒先是摇摇头接着往前走,又一步步退回来,问:“五分钟能好吗?”
金姐点头:“可以。”
宴明舒:“那我等等吧。”
=
离开不过四十分钟,宴明舒拎着两个餐盒再度来到蒲沧办公室。
对面秘书处的灯已经关上了,里面的打工人披着毯子趴在桌子上午睡。
但蒲沧还在工作。
桌上的饭菜还留在那里,一动不动,和他走时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蒲沧还真是一口都没吃。
宴明舒觉得自己的邪火又卷土重来了。
他大步走过去,把手里的餐盒粗暴放到桌子上,叫蒲沧:“吃饭。”
蒲沧无意识滑着鼠标滚轮,把看到一半的文件翻到不知道哪儿的位置,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着宴明舒。
宴明舒懒得理他,气势汹汹把自己随便做出来的面条放到桌子上:“我做的。”
蒲沧这才起身过来看,看着餐盒里色香味俱无的挂面,确定是宴明舒做的了,就把餐盒放到自己面前。
总算愿意吃了。
宴明舒没好气的坐下,拿起面前的米饭小碗。
十二点刚过来时,因为早上吃多了不饿,只是馋。但等了这么一会儿,又是生气又是做饭,居然也饿了。
可惜就是蒲沧无理取闹,最开始做的饭菜放了这么久都凉了。
他拿起筷子要要吃。
米饭被拿走。
蒲沧一手拿米饭一手拿餐盒:“加热后再吃。”
宴明舒忘记动作,目光跟着蒲沧,看他拿着凉掉的食物去茶水间,打开微波炉放进去。
半分钟,米饭热好了。
蒲沧把油焖大虾放进微波炉加热,把米饭拿出来放在宴明舒面前,顺手又拿了两个食盒,回到茶水间。
四菜一汤一个米饭,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把热好的饭菜第一时间拿到宴明舒面前。
宴明舒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了,简单粗暴理解这就是蒲沧的服软,给自己找的台阶。
于是也没动,理直气壮坐在餐桌前吃蒲沧热好的饭菜,接受他的服侍。
但看着面前桌上逐渐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是心软的顺着台阶下了。
等蒲沧热完所有饭菜终于坐下,他把装着锅贴的餐盒打开,推到蒲沧面前。
“尝一下。”
面前的餐盒里装着白条条的挂面,吸掉全部汤汁,面条看上去白胖浮囊,上面还有不知道是紫菜碎还是糊掉的鸡蛋残渣。
而被推到面前的餐盒里,锅贴排列整齐,面皮柔软油润,锅贴底微黄酥脆,看着就皮薄馅大,很有技术含量。
蒲沧收回视线:“不吃。”
他从面条底下捞出焦黑的鸡蛋,咬了一口,又夹起面条往嘴里送,飞快咀嚼咽下。
宴明舒:“……”
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还真就一口都不吃啊?
他粗声粗气试探:“其中有一个是我包的。”
蒲沧的视线终于舍得在那盒锅贴上多停了两秒,一一看过那些锅贴,随后目标明确夹走了其中一个,也没吃,放在一边,接着吃面条。
宴明舒也夹了只锅贴。
虾仁玉米的内陷,鲜甜可口,一口咬下去,外皮柔韧,还有充沛的汁水。好吃,不过也没特别好吃。
他细细咀嚼,不饿了就对食物失去兴趣,有些走神的看蒲沧夹走的那个锅贴,再看餐盒里的锅贴,怎么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锅贴皮都是金姐擀的,内陷都是王婆拌的,自己就捏了一下,蒲沧为什么确定那个是自己包的?
他又夹了一只,细致观察,再一口塞到嘴里,问:“你确定那个是我包的?”
蒲沧:“确定。”
宴明舒:“为什么?”
他有点不信任的抱怨,“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蒲沧用余光看那只锅贴,好一会儿,夹起来一口吃掉。
这才告诉宴明舒:“这只馅最少形状最塌。”
宴明舒:“……”
虽然觉得蒲沧说得可能是真的,但这句话言外之意好像自己的锅贴是天鹅堆里的小野鸭般醒目丑陋,宴明舒不能接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哽得他难受。
他恶狠狠看着蒲沧:“那你可就认错了,不识好歹又没眼光的家伙。”
蒲沧:“没认错。”
宴明舒不想和他小学生拌嘴,掷地有声定性:“你就是认错了。”
蒲沧:“就是没认错。”
怎么这么倔?!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至于因为一个锅贴,跟小学生一样拌嘴吗?!
但真要就不说,任由蒲沧说自己的锅贴不好,心里也怪不爽。
宴明舒不耐烦的蹙眉,训斥:“非要顶嘴吗?”
蒲沧凝视他,目光幽远,如同一口古井,但落叶飘落,荡起一圈轻不可察的涟漪。
他不说话了。
宴明舒无声松了口气,乘胜追击:“本来就是认错了。”
蒲沧没再顶嘴,只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偏头,顶了顶腮。
就是没认错。
所有锅贴里,只有那一只,因为第一次尝试不能熟练掌握力度,把原本就薄的面皮捏出晶莹剔透又歪歪扭扭的边。
泡发的木耳一样。
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