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青竹将康颜带去了招妤院,成了现在的花屿。”
“花屿是谁?”
“吴凤文的妹妹。我在招妤院见到花屿,却是康颜的样子,行为举止,甚至是记忆,都是花屿的。”
“原来是这样,之前一直没搞明白吴凤文的目的,也就是说,吴凤文要拿卢康颜换他的妹妹?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
秋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们之前查到,邺阳确实有傀儡术的小把戏,不知从何传来,但不过是多次给人心理暗示,让人陷入一段时间的恍惚,从而听从指令表面上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那意思是,卢康颜还有得救?”
“需要有一个契机,或者说钥匙。”
“什么契机?怎么要有钥匙了?难不成把她脑袋打开?”
秋崇并未顺着她的话答下去,而是琢磨着:“……后亭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她还在吴家旧宅?”
“对。现在去吴家?”管碗碗问道。
秋崇细细听了听屋外的动静,“等他们把午膳送过来后。”
一听有吃的,管碗碗的眼睛都亮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家店看着就有排场!吃的肯定不错!”
听到这儿,秋崇突然有些好奇,“这几天你一直在清水镇?”
“对啊,东躲西藏的。”
“为了救康颜出来?”
管碗碗皮笑肉不笑的,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吧,倒也没有这么舍己为人,还不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况且,她给我的银子还没花完呢。”
看她对吃的如此执着,秋崇微微摇摇头。
“对了,卢康颜跟我提到过,后亭可能已经跟吴凤文联手了。”
秋崇的眼睛微眯了起来,沉声说道:“既然她猜到这种可能,还是来了?”
“对啊,你说她是不是脑子里有什么问题,反正我是不理解。”
午膳送到房间后,管碗碗从角落的衣柜里钻了出来,秋崇做出请的手势,这可让她放肆享用。
秋崇没有动筷,等管碗碗吃过后,收拾了下桌面,便命人撤了下去,还叮嘱道接下来要休息不要打扰。
申时,二人站在吴家旧宅门前,木门大开着,走进去地上是错乱的脚印,杂货间的门也开着,让人心感不妙。
管碗碗快走几步,紧跟着跑了进去,就听得她喊道:“人不见了!”
秋崇观察着地上的印记,“除了青竹,吴凤文可还见过其它人?”
“没有了,他送走卢康颜后,就去喝酒,鬼知道他喝了多久,我去找吃的正好在街上见到神似你的人,便跟了上去,眼下他身处何处,就不知了。”
秋崇吹了声口哨,正当管碗碗不明所以时,一个身影翻墙跃入。
“哎有人……”管碗碗正往秋崇身后躲,发现来人是梁燕,“带了帮手呀,不早说。”
“去找那个叫后亭的女孩,可能在青竹手上。”
“是。”梁燕将身上的包裹交给秋崇,随后又翻墙离开。
“门,门开着呢!”管碗碗这么喊着,梁燕的身影就已经从墙后消失了,秋崇往外走,管碗碗跟在他身后,“你怀疑是青竹抓走了后亭?”
“对。”
“那卢康颜呢?”
秋崇看了看天光,“我去找她。”
招妤院内,周川独身一坐在一楼大厅的圆桌边,此时楼内尚未掌灯,黄昏时分,透进来的光本就稀疏,整座楼看起来肃穆而暗沉,给人以浓烈的压迫感。
“哎哟周公子呀,招待不周,”老鸨随即吩咐下人上酒水,亲自点上了灯,“招待不周,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招妤院的规矩,这日落后呀,才是姑娘们现身的好时候,您这来早了,倒显得我们招妤院多有怠慢啊。”
“这天底下,没有人不做银子的买卖,不是吗?”说着,周川单手将桌上的包袱打开,里面全是晃人眼的银子。
“哎呦呦,周公子您这说的,您的到来,就是我们招妤院的荣光呀!这不,我让冬翘来招呼您。”
“且慢。”日落的余晖已在拉扯间,悯收于底,周川站起身的瞬间,招妤院的灯都亮了起来,曲子也奏响了,“你知道的,我来,只为一人。”
老鸨浓妆后的笑顿了一瞬,“您说花屿姑娘呀!早就有公子点了花屿姑娘的今晚,为了不扫您的兴,特意让咱们头牌,冬翘来服侍您,您是没见识我们冬翘的本事,那可让您神魂颠倒。”
周川并不理会老鸨的说辞,把包袱丢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袋银子,只为了花屿姑娘,您看着办。”
“您先坐您先做,”老鸨拉着他坐下,低声在他耳边说:“您知道的,花屿姑娘前阵子病了一场,本来今日才接客,昨儿呀,已经是看在周公子的面子上破例,今晚点她的客,可是大有来头……”
“您要是做不了这单买卖,为了花屿姑娘,我亲自来做,让那位客来见我。”
“哎呦哎呦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呀!这要传出去了,可砸了我们招妤院的招牌了哟!”老鸨看他态度坚决,又被那兜银子迷惑,只得找计拖延,斟茶送上,“您先喝点茶,我们去寻寻法子。”
周川接过了茶,老鸨退去,他把茶杯放在桌边,踏门而入的客已热闹起来,莺燕四起。
一盏茶的功夫,招妤院的大门传来打斗声,这种无论凑热闹的或是砸场的更别说是喝高了寻事的,对招妤院的各位都是家常,起初无人在意,直到一个被踢飞的人摔进大厅,惹得临近那几桌慌张逃窜,这才引得众人惊诧,周川起身,正看着一身深灰衣衫加束发高马尾的薛裳理,单手执剑,杀气腾腾,迈进了那招妤院的门槛。
隐世遁形人人畏惧的用毒世家薛家,也曾因那屠戮满门的余孽而搞得江湖人心惶惶,如今终是拨开云雾显露真容了。
这下招妤院分布在各处狎司纷纷拿着武器上前,这些人心狠手辣,身手不凡,薛裳理拿剑的胳膊围住口鼻,另一只手向众人撒出白色粉末,来不及防护,那些人吸入粉末后行动受限,薛裳理趁机一一斩杀,刀刀毙命,丝毫不留活口。
现场一片混乱。
远在二楼的老鸨吩咐手下招呼更多狎司前来。
二楼的人也听闻动静纷纷逃命,这时,逃跑的男人留意到一房门打开后走出的姑娘,又猫着腰折返回来。
男子抓着她的手惊呼,“卢康公子?我就说你看着不一般,没想到换上女装后竟如此国色天香!”
“公子,您认错人了,在下名唤花屿。”花屿欲挣脱男子的手,奈何那人用足十分气力,愣是不肯松手。
“哎鸨母,你这儿竟有如此妙人,竟对本公子藏着掖着,我要这位花屿姑娘了。”男子朝着另一侧的老鸨喊道。
“哎呦呦这位公子,您看看眼下这出了点事……”
与此同时,梁燕趁乱混入招妤院,快速近到周川身边,“公子,属下查到后亭姑娘的踪迹,在舞团身受重伤,片刻前从后门被带入招妤院内。”
“趁乱去找到她,把她到这里。”此时,关注着花屿一举一动的,是周川,也是在意着卢康颜安危的秋崇。
“青竹呢!鸨母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喊出这话的吴凤文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酒醒后发觉后亭被带走了,青竹也避而不见,在招妤院外欲强行闯进来带走妹妹,寻得此良机。
另一侧三楼传来沉重而急切的声音,镣铐撞击着木地面,顺着楼梯,声音很快来到二楼,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位浑身是血从楼梯滚下来的人,是后亭。
她用胳膊强撑着护栏想站起来,看到花屿的那一刻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口吐鲜血,大喊:“吴凤文!”
她的手筋脚筋均被挑断,一只眼已瞎,另一只青紫,浑身没有一处好的皮肉,但还是执拗地瞪着他,眼中满是怒火,“吴凤文!我答应跟你演这出戏,将卢康颜骗至此处,你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又如何?你们所有人都是骗子!”
后亭轻蔑地笑了,“骗子?呵,我还念着一丝同乡情谊,我早该明白的,生在这个地方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早该相信她的话!”
她回想起卢康颜回过身的那一幕,眼中并非诧异和惊恐,而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这令她大为震惊,她的爹她的娘都没有此般为她考虑过。卢康颜抓着她的肩膀,“你还妄想着他会放你走吗?即使把我交出去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早该信她的!”后亭流下两行清泪,“呵呵,你骗了我,他们也骗了你,哈哈哈哈,我们都一起毁了吧!”
“我只要我妹妹,人我都已经给你们带回来了!你们为何就不能放过我妹妹!”
还不等老鸨发话,后亭说道:“真蠢啊,就你怎么可能救得了你妹妹?你当招妤院是什么地方?进了招妤院的姑娘能有几个好下场?不出三年五载人就毁了,到死都在服侍客人,直到咽气的那一刻,麻袋一裹扔了出去,没了,人就这么没了。你妹妹花屿进招妤院六年了,你知道这六年她是怎么过的吗,她多次怀有身孕,被打下孩子继续囚禁在招妤院夜夜接客,早就油尽灯枯了……”她目光炯炯,直视着吴凤文说:“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到你妹妹?”
吴凤文的双腿一软,后退着跌坐在地上,慌乱中眼神飘忽不定。
几轮下来,薛裳理有些体力不支,狎司一波接一波,纵使她有毒药在手,面对如此多的人也处于劣势,她手里的剑撑在地面,望了眼二楼的人,擦了下脸侧的血迹,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一定。
“你去帮薛姑娘。”秋崇侧目对梁燕说道。
“是。”
在得知卢康颜孤身前往清水镇后,薛裳理片刻也按耐不住,但被秋崇拦下,他们对清水镇一知半解,贸然前去也无济于事。
看来,纵使秋崇已有行动,也无法让薛裳理心安。
“吴凤文,你妹妹已经死了!你妹妹早就死了!尸骨早就被丢出去荒山野岭喂野兽了!”
吴凤文尖叫着难以接受,他费劲心机,就是为了救回妹妹,可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一个残废都看不住,快把她带下去处理了!”老鸨神色狠辣说话不带一丝感情,和在客人面前真是判若两人。
后亭强撑着没有倒下,绝望地看着所有人,最后落在卢康颜身上,她身旁贪图她美色的男人早已被眼前的局势吓得连连后退。
“卢康颜,对不起。”
说完,她看了眼满是血迹的手心,被染成墨绿的叶片,在众人冲过来前,她跃下二楼,同时用那片叶子,吹响了一声声黄鹂鸟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