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之后猫科动物成精的可能性”
牧廉打下这一行字，指尖停留在屏幕上顿了几秒，又删了，重新输入：“家养猫与人类的融合度”
如此反复，到底还是没按下搜索按钮。
真按下去就真疯了。
下午的专业教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倾斜射入，考虑到投影效果，教授让同学们拉了前几排的窗帘。
牧廉长得高，没去前排挡人，坐在后排还能时不时能吹到外头的微风。
结构老师刚大刀阔斧地讲完一道板面计算弯矩值的例题，周围同学都在埋头抄笔记。
这堂课的教授挺严的，是个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中年人，趁着学生埋头的间隙，他拧开保温杯一边润嗓子一边盯着纪律。
没几秒，目光就锁定在了中后排的牧廉身上。
这位成绩和长相同样出名的帅哥正稍低了头，双手放在课桌上，明显是在摆弄什么。
教授认识他，猜想他应该是没什么笔记能记的，看了几秒后，到底是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于是某位大系草，得以在课堂上一心二用，抿着唇，蹙着眉，盯着手机屏幕看。
陈佳丽：【学长，猫猫就是在南校区对面的小区捡到的，不是什么道观啦……】
陈佳丽：【摊手.jpg】
陈佳丽：【怎么突然问它的来历啊？】
牧廉战术沉默了几秒，回她：【抱歉，瞎问的】
陈佳丽：【好叭好叭】
牧廉揉了揉眉心，他也想问自己，怎么想到的找陈佳丽问这个？有点傻。
这不像他，但牧廉又没法不承认，遇上和宋理枝有关的事，他总控制不住要做出点超越计划之外的动作。
比如刚到宋家就帮某个小少爷抄了两大宿作业，比如某个细雨清明把人搂在怀里亲。
牧廉呆坐了会儿，直到屏幕一点点暗下去。到了最后要自动锁屏的前一秒，又跟死灰复燃了似的突然一亮。
一个叫“左手大腿右手国奖”的微信群正在疯狂震消息。
这群是昨天宋理枝拉的，加上的都是比赛的项目成员，这会儿刚建好，都在互相介绍。
一大堆插科打诨的各色表情包之后，牧廉跟在宋理枝后头发了个：牧廉。
言简意赅，自然又利落，尽显群名中“大腿”的大腿本色。
不过群里其他人完全不介意，反而十分配合，“欢迎”和“求带”的表情包瞬间就弹满了屏幕。
牧廉等了会儿，没等到宋理枝的回复，此时讲台上ppt色调变幻，连带着室内的光也跟着变了一点点，教授翻页出了下一道例题。
“牧廉，这道题你算一下，五分钟之后给答案。其他同学，也跟着算算！”
牧廉听到了自己名字，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来，抬眸看了眼ppt上的题干。
扫一遍后，垂眸扯过草稿纸。
笔尖滑过纸张的过程，手边的屏幕一直滚动个不停，牧廉手上没停，薄薄的眼皮底下却时不时瞥扫一眼。
五分钟的时间，别的同学还没来得及算到最后一步，牧廉四分钟就搞定了。
教授此时背着手在前排指导一名同学的步骤，牧廉干脆重新拿起手机看。
群里除了他和宋理枝外，还有三个人，两个建筑系的，一个土木的。这两个系的课都多，但群里这几个人可能也不怎么听课，短短几分钟聊天聊了一大版。
牧廉草草翻动了一下，发现他们从问好聊到了比赛，又从比赛切出去，聊了会儿日常。
可能是扯闲谈逗闷子都合拍，宋理枝的社牛室友提议下星期正式开动前出来聚一次。
这个年纪的男生交上朋友就是几分钟的事，另外三人故意回了一排“好的”保持队形。
牧廉滑到最后，才是宋理枝的回复：【对不住了各位，有点事，后头要请几天假，不定什么时候有时间】
后面加了个猫猫抱拳的表情包。
牧廉蹙了蹙眉。
前几分钟某个小少爷还跟这几个人聊的火热，这会儿扫兴，不是他的风格。
牧廉刚想在下面回复个什么，教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来，牧廉，说说你的答案。”
牧廉站起来说了个数。
教授满意地点头，继续让他说说思路，于是牧廉又快速解析了解题步骤。
可惜，他回答得再快也没赶上微信群的震动。
等牧廉坐下再拿起手机的时候，群里早换了另一个话题。
他恍惚中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一年前那些隐秘而没处发落的心思，总来不及说出口，总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挡在前头。
他紧赶慢赶的，却哪里都没赶上，哪里都让他再等一等。
心脏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有点闷。其实他从前很难被这样的小事突然扎到的，高考后的一两年来，却经常能遇上。
牧廉闭了下眼，上下两排冷狭的睫毛再张开时，他从群里的聊天界面切出去，调出了宋理枝的聊天框。
他直接问：【什么事要请假？】
这次和昨晚他俩小心翼翼的相互拉扯不一样，宋理枝很快回了消息。
【我妈没和你说？】
牧廉疑惑地愣了下，他刚想回个“没有”，下一秒就仿佛回应般的，蒋欣情来了电话。
界面被强制切了出去，牧廉看了眼讲台，不动声色地出了教室。
大学不比高中，只要不打扰周围的人，出去一会儿都是被默许的。牧廉踏出门就接了电话，低声说：“等会儿。”
直到他走到这栋教学楼无人的连廊上，电话那头才传出声音：
“小廉在上课呀？要不还是不耽误你了，上课要紧！”
蒋欣情似乎心情不错，声音夹着笑意，嗓音低但语调往上扬。
“没事。”牧廉说：“快下课了。”
“……那行，我跟宋叔是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一下。”
她顿了一会儿，像在思考又像在压着激动，“前段时间我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嘛，你还以为我胃病犯了操心来着？其实不是胃病……哎呀，这事儿怎么说呢？”
蒋欣情少有这样开不了口的时候，即使如此熟悉，牧廉一时间也没法准确形容对面的情绪，他跟着轻笑了下，“蒋姨，您就直接说。”
最后蒋欣情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得出口。
是宋倪从她手里接了电话，对着屏幕这头揭秘：
“小廉啊，你和小枝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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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欣情生宋理枝的时候确实很年轻，但牧廉也着实没想到他俩能在宋理枝上大学一年后还要个二胎。
牧廉懵了几秒，电话那头又换了蒋欣情，大致在说他俩其实没有计划要孩子，但有了也希望顺其自然，说着说着，蒋欣情声音底下去。
牧廉这会儿才察觉到他蒋姨一开始让人没琢磨清的情绪是什么了，是久违的少女般的羞赧。
“恭喜。”牧廉勾起嘴角，“您现在就更得注意身体了。”
“是……前几天就是没休息好进了医院，今天上午和小枝说了，他说什么也要回来看我。”蒋欣情说到这儿，笑了下。
牧廉蹙眉，“您在医院？”
“小事儿小事儿。”蒋欣情立刻说：“你这反应跟小枝一模一样的，怎么，也要来看我？”
“哪家医院？”牧廉说：“我请假回去。”
蒋欣情早有预料地轻笑了声，“行，那就来吧，小枝请的后面三天的假，你跟他商量一下，一块儿回来。”
她说完，忽然低下语调，又加上一句：“你俩都多久没一起回家了？”
“这次会一块儿回来吧？”
有那么一瞬间，牧廉感觉心脏像被人掐了一下。
从高考后，他和宋理枝再也没有一起回过家。
暑假他在外面打暑假工，寒假他回奶奶家，正月提着礼物上门拜年。
一年到头的所有交集，不过就是正月那两天。
所以说谁看得出来呢？从前他在那栋小别墅里度过荒唐的青春，度过了所有的少年期。
他曾经和那家的小少爷同吃同住，密不可分。但那一年里，就连他上门拜访的那两天，小少爷都要找个借口出门，一面都不肯见他。
电话两头沉默了几秒，电流滑过，有极其轻微的滋滋声，牧廉垂下眸，根根分明的睫毛就敛住了眼神。
牧廉说：“好。”
“那我就放心了。”蒋欣情似乎终于松了口气，接着停了会儿才重新开口。
“你俩呢，都是我们的孩子，说实话过年回来你就待两天，怪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为人母，蒋欣情的声音此刻尤为温柔：“也不止我们想你，小枝也挺想的。”
牧廉站在两栋楼之间的连廊里，头顶打下半面阴影，像从前他和宋理枝一块儿写作业的某个夜晚，吊顶的灯投下的影子。
他没出声。
然后蒋欣情忽然又说：“小枝他就一小孩儿，他没你懂事，你让让他。”
这一年来，牧廉虽然和宋理枝渐行渐远，和蒋欣情他们倒是经常通话。可就算如此频繁的接触，蒋欣情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他和宋理枝之间的关系。
刚刚那句话他蒋姨说得没头没尾的，牧廉却听懂了。
怎么会是我让他呢？是我想让他跟我和好。
牧廉心里这么想，安静了片刻，点头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