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31日,天气晴,佩妮的妹妹莉莉于早晨八点在戈德里克山谷生下一个男孩儿,圆滚滚的一个肉团子,据莉莉说詹姆在抱到他时对着莉莉放声大哭,小天狼星在读到这一句时看了一眼佩妮,随后毫不掩饰自己作为孩子的姨父兼教父的激动,佩妮推搡着贴在自己肚子上蹭来蹭去的狗脑袋重重地落笔。
哈利·波特。
出生前一天还在为了他的名字而发愁的年轻父母怀揣着沉甸甸的爱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襁褓中睡得酣甜的小男孩儿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蹬了一下腿,刚出生就和他爸爸一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的哈利砸吧砸吧嘴往莉莉的怀里缩了又缩。
“他可真能睡啊。”
沉沉夜色是最好的屏障,戈德里克山谷藏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滚过,不时有乌鸦飞过嘎嘎落下黑漆羽毛,伴随着永远也少不了的虫鸣声奏成哈利哭泣时的背景音乐。
“我建议你说他可真不适合打魁地奇,大脚板。”
小天狼星对这句话的反应是詹姆胸口处的一记肘击,莉莉向他抛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并随即为他竖起大拇指。
“我很欣赏你的冷笑话,波特。”
听吧,佩妮喊得可是波特而不是詹姆或者别的什么亲昵称呼,这通常意味着佩妮正处于看他不顺眼的状态中,再加上她此时揽着莉莉像揽着自己刚找到的小鸡崽一样的类似动作,詹姆想自己最好在这个时候闭上嘴巴并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不要对佩妮的话进行任何驳斥或者顶撞。
“我的荣幸,亲爱的。”
最好别再继续打趣了,被忽略的孩子嗷嗷叫了两声被大人们交谈的声音吵醒,詹姆故作不耐烦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扮了个鬼脸将小哈利从他妈妈怀中抱出来,小家伙睁开那水润的大眼睛扫视了一圈很不满意地瘪了瘪嘴吧。
“背过身去,都别看他。”
莉莉拽了拽自己的外套耸了耸肩向佩妮和小天狼星建议道,他们的哈利实在是个希望得到每个人关注的小婴儿,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根源上断绝一切能让他不满的情况。
“我得说这个场面有点太过诡异了,哥们儿。”
小天狼星背过身去之前挑了挑眉无不羡慕地讲这句话抛给詹姆,然而荣升为爸爸的詹姆正忙着抱着哈利晃来晃去,佩妮翻了个白眼狠狠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艾丽丝家的孩子怎么样?”
“呃,像哈利一样?”
佩妮有些不太确定地反问,原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区别,每一个小婴儿都拥有差不多的状态,最大的不同估计就是哈利的绿眼睛是她妹妹的颜色,而纳维的眼睛则与艾丽丝的如出一辙。
果然男孩子们长得都要更像妈妈多一些,缇娜的结论是正确的。
“你该知道你姐姐的类比是有多么抽象的,莉莉。”
“噢,当小的时候她对妈妈说我做的饼干像她最讨厌的老师上的最后一节课一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小天狼星懒懒地倚在沙发上,有些刺挠的脑袋歪在佩妮的肩头蹭了蹭,一屋子的柔软让他变得有些疲惫和忧郁。如今已经是1980年的十月份,那则预言中的两个孩子刚在父母的怀中抱到三个月大,阴云尚还没有完全笼罩在英格兰的上空。
“艾丽丝怎么样?”
“在你回答之前,佩妮,最好别说和我一样。”
“嘿!莉莉,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在巫师界和非麻瓜界都在记者这一行小有名气的女人恼羞成怒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怒视自己的妹妹,视线落在莉莉稍显憔悴的面庞和泛着困意的绿眼睛时又在一瞬间挡住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语。
新生儿是最麻烦的问题,她再一次这么想。
似乎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更多地回忆起那天艾丽丝的状况,一样的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倦怠的眼睛,一样的被笼罩在预言,同伴的离世以及战争的痛苦之中而展现出的仓惶,一样的因为无法与同伴并肩战斗而难过的神态,一样的因为身体出现的种种产后现象而显得憔悴疲惫的面庞。佩妮的心脏软了又软,最终有些堂皇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而后只是嗫嚅着吐露出每个人都认为不会从她嘴里说出的句子。
“和你一样坚强又伟大,莉莉。”
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莉莉弯了弯嘴角笑得温柔又甜蜜,空气一时间沉在短暂的空白中任由枫浆填空。
哈利挣扎着想要从詹姆怀里逃开,婴儿呜呜嗷嗷的喊叫着不知名的音节挥舞着自己短短的莲藕一般的胳膊突出自己的存在感,水汪汪的一泓绿色淌过每个人的心田,小天狼星第一个忍不住去戳逗自己的教子,小婴儿圆滚滚的肉脸蛋下陷又弹起,直到他一下伸出手去牢牢握紧了小天狼星的食指。
“我亲爱的哈利,我是教父,快叫我教父!”
谁还见过小天狼星如此愚蠢的一面呢?
“听着西里斯,他只是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哪怕他生来就是巫师,他也绝不可能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口说话!”
小哈利从三个月大的时候就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姨父兼教父小天狼星在面对他的姨妈兼教母的时候永远处于下风,或者更具体一点说,小天狼星永远心甘情愿让佩妮支使并享受于听她的话,哪怕是挨骂。
“好吧,哈利,你最最可爱的教母交给我了一些生活常识,不是吗?”
天呐,佩妮抚额叹气,她就知道西里斯绝对是故意的,他那洋洋得意的语气真不知道到底是在炫耀些什么!
“大脚板,快收起你那明目张胆的炫耀!我们谁都知道你拥有一个博学多才的妻子!”
“听着叉子,我认为在小哈利有必要今早知道这一点,因为他的确拥有一个不太了解生活常识的爸爸和一个,好吧,虽然我太适合在这里说,一个做炸鱼薯条不怎么好吃的妈妈。”
西里斯耸了耸肩向莉莉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目光,说真的,他在第一次吃到莉莉的“大作”时都要怀疑自己刚刚咽下去的是不是一块儿刚从鞋上割下来的胶皮。
这是对每个人都好的一个劝告,尤其是对才刚满三个月大的哈利。
“嘿!小天狼星!”
莉莉憋着气怒吼,随后又很快忍不住破口大笑,显然她对自己的厨艺有一个较为公正的评价。
“好吧,我想哈利以后或许更愿意去你们家吃饭。”
谁让他拥有一个连油橄榄都能做得令人念念不忘的姨妈呢?
“必不可少的,莉莉。”
佩妮拧着眉毛严肃地盯着被西里斯抱在怀里的小哈利,他正瞪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她金发上的那朵福禄考,小小的双手高抬在半空中一抓一放的,惹得佩妮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以防自己被这个小巫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走的魔法击中。
这在每一次前来探望哈利时总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比如第一次时异常兴奋的哈利把佩妮的丝巾变成了一只飞翔的麻雀,那扑闪的翅膀差一点就打到了她的眼睛。又比如第四次来探望他时带来的花瓶被正在哭泣中的小巫师宝宝当成了玩具飘在了半空,花瓶中的百合最后碎成一瓣瓣给他下了一场花雨。再比如上上次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的佩妮被哈利拽着头发又体验了一次詹姆当时生发药水带来的长发公主效应……
“他为什么和你小的时候如此不同,莉莉?”
“莉莉?”
伏地魔玩味地将手中的百合花抛向半空,沉睡的蛇类在花朵落地的一瞬间睁开眼睛,獠牙随着鳞片刮蹭过湿冷空气激起人心底最深层的恐惧,蛇信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听任他的主人对自己记忆的搜刮与掠夺,一切都跟着蛇类吞吐嚼咽东西的声音变得让人感觉痛苦。
“莉莉·波特。”
这名字短暂地让斯内普不受控制,然而摄神取念咒带来的痛苦与他记忆中莉莉的脸庞逼得他痉挛着控制住自己几欲作呕的冲动,本就苍白的脸更像是白纸一样在夜色中薄得像一张快要被吹破的纸张。
“你想左右我的选择吗,西弗。”
黏腻湿滑又软得像角落青苔一样的声音布满了湿润的气息攀扯住斯内普,伴随着如此轻柔的一句近乎蛊惑的话语,百合花在他手中碎成齑粉,他在无边无际的漫长痛楚中抓住自己唯一的救生锚点凭着本能回答。
“我绝不敢有如此愚蠢的想法,主人。”
一切都似乎是真空的,斯内普怀疑自己的话语并没有传到高位之上的黑魔王耳中,无尽的压力如潮水一般兜头将他拍在地上,他最终半跪在地躲在头发制造而成的黑色帘幕下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任由端坐上方的黑魔王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记忆的确定与翻找。
“那么,你认为谁会是预言中那个孩子呢,西弗勒斯?”
征求意见似的询问在斯内普耳边环绕,他的脑袋却在同时刻记起他和莉莉决裂那天晚上女孩儿脸上的轻蔑表情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如云一样的红色。
说吧,说吧。只要说出来隆巴顿的名姓,莉莉或许就真的能够逃出生天呢?他颤抖着将脑袋垂得更低一些,嗫嚅着动了动嘴唇听见死神握着镰刀的双手高高举起悬在两个婴儿的脖子上时划破空气的声音。
“我尊敬的主人,我更想将他们两个都杀掉,无论他们谁是预言中的孩子。”
巧妙的回答,伏地魔看着跪在自己下方的男人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我真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的狠毒,西弗勒斯,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而已,甚至其中一个,那个叫哈利的,难道你不爱他的母亲吗。”
阴恻恻的语气并没有让这句话显得和善一些,他那如沼泽毒气一般的声音反倒让这句类似指责与同情的话语更加虚伪难听,斯内普抬了抬头露出一个堪称柔软和善的笑容,语气少有的充满了昂扬积极的调子。
“两个挡了您大业的孩子,而其中一个,他姓波特,我尊敬的主人。”
“我绝不会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毁掉您将要创造的胜景!”
头一次如此表露自己忠心的男人并没有被伏地魔放在心上,他只是伸出食指虚虚点了点斯内普的脖子,像是死神的目光从他的生命上掠过一截留下遍体的凉。
“那么,你想要什么奖赏呢。”
施舍的语气是富人掉在蜘蛛尾巷污水沟里的一把糖果,他伸出手去捞,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得到一张尚还完好的糖纸亦或者只是一捧永远污浊臭气熏天的废水。
“莉莉,莉莉·伊万斯。”
十月的风带着一股轻轻的冷,斯内普站在门觉得自己在这场绵延的风里丢失了自己的全部,他深深吸进一口凉气,万事万物好像都被裹在这浅浅的一口气里,他忪怔半晌,直到树叶哗啦哗啦颤抖着发出秋季的脆响才猛地回过神来仰头看见蓝色的一轮月亮。
如同死神的镰刀,幽幽泛着冷蓝色的晕光等待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