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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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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门一开一合,始作俑者荣嘉航临走前故作轻松地丢下一句“我去后厨催个菜”,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绍恒望一眼那扇再度关上的门,心里浮上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荣嘉航拙劣演技的用意,无非是想让他和丁咏清“好好聊聊”。可聊什么?聊那些早已被时间碾得稀碎的过往?聊那些他早已不想再提的旧事?

这场面实在蠢得可笑。他若真想见丁咏清,有太多的机会了,何必等到今天,何必以这种被“安排”的方式?搞得好像他是那个放不下的人,是那个心虚到不敢面对过去的人。

他早就翻页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感情,人这一辈子那么长,五年能算什么,十年又算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见她。

银色的打火机在许绍恒的指间颠来倒去,金属表面反射着包厢内柔和的灯光。在他第一万次想起身直接离开时,听到一声“Charles”。

许绍恒的目光扫去,两年来,第一次正眼打量丁咏清。她比过去清瘦了许多,极力压抑情绪的模样很紧张。

许绍恒冷淡地注视着,等她继续。

丁咏清深吸了一口气:“听Jackie说,公司审批的事情是你帮忙搞定的。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

许绍恒散漫地勾了勾唇:“没必要放心上,我这人一向不把事情做绝。”

听出了话里的暗讽,丁咏清的脸色微微一僵:“还有上次,在年会上你帮我解围。Charles,我真的很感激你。”

“啪”,打火机扣在桌上磕碰出的脆响。

许绍恒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脚下不带一丝犹豫,快步走出包厢,乘电梯下到专属车库。走到那辆银顶棕身Flyer X前时,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阿恒!”

许绍恒没有回头,伸手拉开了车门。

丁咏清追到他身后,气息急促不稳:“等一下!……我有话想说。”

许绍恒转过身。

空旷的车库里,他的声音温和又带着冰冷的残酷:“我以为我们之间,在那张明信片里已经说完了。”

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地发着光,他的眼眸却是暗沉一片。丁咏清迎上这道目光,鼓起勇气:“阿恒,我后悔过。”

许绍恒盯着她,嘴角勾起浅薄的笑意:“你当年离开的姿态干脆利落得叫人佩服,丁小姐。”

因为这声“丁小姐”,丁咏清的眼眶红了起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梦见你,梦里全是我们那五年的点点滴滴。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来找我,那么即使身败名裂,即使一无所有,我也一定不会再推开你。可是,我从新闻里看到了你给谢大小姐送定制香水,再后来你们举行了世纪婚礼。我终于知道我们再无可能,心里就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了一样,很痛。”

许绍恒撩起眼皮,哂笑一声:“需要我提醒么?分手一个月就跟别人结婚的人是你。”

“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丁咏清的眼泪流了下来,“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可是阿恒,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中,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啊。”

许绍恒似笑非笑:“你要过自己的人生,所以跟我分手,你和别人结婚还指望我回头来找你。丁咏清,你听听自己说的像话么?我就这么没有尊严么?所以你选择在我人生最难受的时候,用一张明信片告诉我,我们五年的感情不过是一张纸的分量。”

他的语速毫无起伏,音调里听不出任何没有情绪。

丁咏清拼命摇头,泪意汹涌:“不是这样......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怕自己一见你就会心软,就会舍不得离开。那时候,我怕你会忘了我。如果当不成爱人,不如让你恨我,恨总比遗忘好,至少我一直在你心里。如果不是因为太爱你,想让你记住我一辈子,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我伤了你的心,我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阿恒,”她抬手抹去眼泪,“这么多年我欠你一句道歉。阿恒,我跟你说对不起,为从前伤害你的所有事。”

话音落下,许绍恒没说话。他侧首低头看着丁咏清,她红着双眼,死死咬着唇。

这张泪水涟涟的脸,让他在心里忽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也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么多年自己耿耿于怀的是什么。

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这句“对不起”。

许绍恒承认自己对丁咏清,是有那么一点怨。毕竟任谁被一张明信片通知分手,都会觉得伤自尊。何况,他曾经给过她的,是作为男人最大的诚意。

静了五六秒,许绍恒慢慢敛去漫不经心的讥诮,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

“回去吧,Jackie该找我们了。”

再次回到包厢,许绍恒依然表现得淡淡的。不过在散场时,当荣嘉航提出让他顺路送丁咏清回家,他没有拒绝。

晚上十点多了。这小区有点年代,楼栋修得密集,本就不宽的车行道两边乱七八糟停满占道车辆。棕身黑顶的Flyer X一路小心避让着,直到司机说前面实在过不去了。

许绍恒让司机靠路边停了车,然后对丁咏清说:“走吧,我送你。”

一个男人在夜里送一个女人到家门口,无非出于两点。要么是礼貌绅士,要么别有所图。丁咏清很明白,许绍恒是前者。

“上去吧,早点休息。”他站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朝她微微颔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有人也走上了台阶,手里牵着一个男孩,与许绍恒迎面碰上。

“咏清,我顺路把你儿子送回来了,省得你待会儿再跑一趟医院。”

许绍恒的脚步僵住。他回头,刚好看见丁咏清惊慌失色的表情。

******

明岚舒从巴黎回到京州,原以为许绍恒会来公寓。然而却接到他的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了海城。

量子动力的商业版图太广,无论Flyer超级工厂建设,还是量子空间“智慧城市”计划,都需要高层面的洽谈。许绍恒总是那么忙,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出差。明岚舒很想他,但忍住冲动没说出要去陪他这样的话,因为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Chia帮她拍摄的广告播出了。作为被时尚皇帝另眼相看的人,美国电影网站TC Candler把她评为“全球最美100张面孔”,英国《PEOPLE》杂志称她“亚洲第一美女”并为她拍摄特辑纪录片。一时间,明岚舒的商务资源数量蹭蹭上涨,左手高奢,右手国民品牌,俨然成了商务女王。

能赚钱明岚舒当然不拒绝,但她很清醒。名利场一贯跟红顶白势利眼,今天捧你有多高,明天就可以踩你有多痛。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比如芮巧,比如简瑶,没有扎实的演技和丰富的作品积累,一旦被资本抛弃,就查无此人。

明岚舒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所以从巴黎回国,连着几天为一堆品牌通告活动站台后,并没有休息,去了武馆训练。

《寻隐》开机在即,李淮导演安排武术指导提前对明岚舒进行训练。拍完《天净杀》明岚舒有两年没系统地练过功,所谓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重新训练的过程自然很痛苦。累到结束训练回到家,跟许绍恒视频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然而睡到半夜,明岚舒就被一声急过一声的铃声吵醒。困倦中抓过手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沈翀的名字。

这位将在一周后迎娶某千金的准新郎,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止不住地抖:“快来医院,秦霜正在抢救!”

明岚舒悚然一惊,睡意全无。

手术室外的白炽灯,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惨白得渗人。一向玩世不恭的沈公子,此刻的脸色跟这灯光没两样。

他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很久,久到明岚舒以为他石化了。

“都快结婚了,为什么还去纠缠秦霜?”

明岚舒的质问,沈翀没有回答。极度的震惊缓过去了,深刻的恐惧又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后怕。如果今晚他没去,是不是将永远失去她?其实已经有段日子没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前几日也都说尽了。可他还是想见她,至于究竟想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意外的是她没有更换大门密码,他得以轻而易举进入。然后,他看见了床头的空酒瓶和空药瓶。床上的人睡得很沉,他甚至咆哮了都唤不醒。

就这么恨他,这么想摆脱他?竟然用死亡表达自己的决心?

他惊痛。

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秦霜被送进病房,沈翀的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秦霜是在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对于自己躺在医院急救,秦霜说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解释由于这段时间忙着做几个重要项目,熬夜又失眠,所以晚上吃了药想好好睡一觉。药瓶里原本已经不剩多少了,她只是不小心多吃了几片而已,哪成想被当作了轻生。

其实医生也说服用的剂量不多,不过是误会也好,是巧合也罢,重要的是两个当事人心里怎么想。明岚舒默默退到门外,把病房留给了秦霜和沈翀。

明岚舒坐在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等着他们的谈话结束。她戴好口罩和帽子,如今顶着女明星的身份,出现在医院容易被捕风捉影乱写。

很显然她的伪装做得到位,确实没人把她认出来。因为有两个年轻的护士,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聊八卦。

“听说前几天你们收的那个小病人,张院每天亲自去查房?”

“可不嘛,又是VIP病房,又是VIP通道。而且啊,他家里人还特意从国外请了专家团队过来,阵仗可大了。”

“真的假的?那小孩什么来头啊?”

“是一男一女带来的,女的长得特别漂亮,跟明星似的。男的嘛,你猜猜?”

“这哪儿猜的出来,难不成是哪个顶流?”

“顶流哪请得动张院!知道许绍恒吧?”

“量子动力许绍恒?港城许家那个?”

“对啊!真人可帅了。他们一家三口特别养眼。”

“一家三口?可那孩子都十一二岁了。他不是去年才离婚,没听说有小孩啊。”

“哎呀,有钱人嘛,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外室生的私生子呢!他们这会儿就在张院那儿,不信的话,等会儿你悄悄去瞅一眼。”

“许绍恒”三个字仿佛是要命的咒语,冷不丁钻入明岚舒的耳膜,也扎进了她的心。连带着呼吸都跟着停顿一瞬。

小护士余下又八卦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许绍恒不是在海城吗?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打过视频。许绍恒穿着睡袍,落地窗外是亮着灯的海城的地标铁塔。他听到她讲又开始武术训练,好像有那么点不高兴,表情严肃地说“明明,拍完这部,不要再接动作戏了。”

他在心疼她。明岚舒在昏沉的睡意中,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难道都是假的?

“一家三口”

“外室”

“私生子”

明岚舒的心口发着闷,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压得喘不过气来。理智在拼命拉扯她——或许只是误会呢?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这样想着,明岚舒的脚步不自觉地朝行政楼走。去看一眼,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长长的走廊,空旷而寂静。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光。明岚舒就站在拐角处,视线牢牢地黏在那扇门上。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也许盒底的真相残酷。但她仍执拗地等着,被强烈的意念驱使着,怀着微乎其微的希望。

没计算等了多长时间,也许半个小时,也许十几分钟,那扇门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明岚舒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门开了。

她看到身形提拔的男人走了出来,从容优雅地与院长握手道别。许绍恒无论在任何场合,都有矜贵清隽的气质。

然后,明岚舒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黑发高挑,精致美丽的眉眼渐渐与那张明信片上面的照片重合。

丁咏清。

她似乎在哭。明岚舒屏住呼吸,看到许绍恒揽住丁咏清的肩膀说“别担心”。他的声音平淡,可语气很温柔。他看丁咏清的眼神,跟看她的一摸一样。

明岚舒的希望破灭了。

身后的墙壁贴着瓷砖,被医院的空调吹得很冷。这种冰冷又通过紧贴的脊背,传遍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沁进了心脏。

等许绍恒和丁咏清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然而,一声之后,信号就转成了忙音。

许绍恒拒接了。

明岚舒的心跳从最初的快速,到平稳,最后甚至是停滞了。

她很冷,依然被困在井下。曾经有一刻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但那不是她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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