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同事们知晓程意昨夜的遭遇,不免担心地来慰问。毕竟交流演出在即,他们生恐乐团仅有的钢琴师出现状况。
程意解释了自己并无大碍,交流演出不会因他被推迟。大家这才放心离去。他整理了一些资料准备再递交给付聿牧,在酒店附近餐厅跟左铭约见。
在拐角进电梯时,碰见同样要下楼的曾茉。
曾茉见他进来,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又问了他要去几楼,帮他点了楼层按钮。
程意向她道了句谢,便等待电梯下降,随后电梯内陷入沉默。他将手揣进大衣,摸到了那张在警局外未能递出的卡。
他捏了捏卡面,有些犹豫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老师,你昨天没事吧?”曾茉忽地道。
程意摇了摇头,“一点皮外伤,没关系。”他偏头看曾茉,“反倒让你朋友受了不轻的伤。”
从陶斯延昨天的反应来看,曾茉察觉他貌似和程意的关系,并非旧识那么简单。印象里,陶斯延做事向来沉稳,鲜少见他会如此失控地打人,更何况还是一个alpha。
曾茉轻笑了声,“确实不轻,这是我头次见他打人进局子。”
“实在抱歉,这本来是我在布拉格该处理的事,让他卷了进来。”程意愧疚油然而生。
“不必抱歉,也幸亏斯延出现及时,你才能逃出那alpha的手爪不是吗?”
曾茉扭头看他,电梯内的光亮打在她那乌亮黑发上,秀发之下姣好的容貌,确实能让人,心为之一动。
这样的人,不怪陶斯延喜欢。
程意果断地将那张卡,摸了出来递给她,“这张卡里的钱不多,但抵消请律师和那alpha的医疗费用,应该绰绰有余。”
曾茉看了一下那张卡,表情不明地眯了眯眼。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呢?”
程意低头眼神暗淡了下去,“给过了,他没收。”又抬起头看向曾茉:“你是他的女朋友,替他收下吧,也算我....”
不等他说完,曾茉明朗的笑声在电梯响起,她如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程意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
几秒后,曾茉止住了笑,“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陶斯延并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发小,仅此而已。”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曾茉拿过那张卡,走了出去,轻笑道:“程老师,卡我会帮你给他,不过,不要再误会什么了。”
程意双腿凝固在原地,手还停留在半空。
过了许久,等到下一层,有人谈笑着进了电梯。话语声才让他缓慢地回神,退至电梯角落。
布拉格的夜晚,他每每在想,梦境的碎片是否能在现实拼凑起来。
这一刻,他有了模糊的答案。
得到的答案,让他心底涌起一缕窃喜,可接踵而至的恐慌,将他的念头打消。
如今陶斯延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人,而自己再次的靠近,会将他的一切夺走。为了彼此,他决定与陶斯延断绝最后一丝瓜葛。
电梯门将至一层,他释然地走了出去。
酒店外,夜色与霓虹交错,宛若繁星坠落。
陶斯延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徐泽则将这里的突发状况,想发邮件汇报到总部,申请会议推迟。让Lucy预定了后天的机票。
“你和Lucy明天回去,这里我一个人会应付好。”陶斯延踱步朝徐泽走去,“这里处理好后,我会跟总部解释。”
徐泽有些无力地叹口气,“你确定你应付得过来?之前重要应酬你就已经迟到一次。”
徐泽抬手合上笔记本,仰头看他:“会议推迟几天,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总该学会自己主持大局了,徐泽。”陶斯延停在他面前,手指背扣桌面,将平板打开。
“这次没我,你也能行不是吗?”
徐泽愣愣地看他,张了张唇,“什么意思?”
“邮件删掉,明天下午和Lucy回总部正常开会,我会留在霓虹几天,处理完事情后再回去。”
陶斯延说完,拉开房间门。徐泽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已被合上。
陶斯延回到了隔壁的房间,扯下领带,没有按开灯。而是摸出了衣兜里的手机,走进浴室拉开花洒。
自己则背靠在旁边墙面,找出手机里那串熟悉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依旧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说那个人在霓虹对么?”
对方顿了几秒,然后回答道:“对,你父母那件事之后,他退休带着一家人移民到了那里。不过四年后,又重拾旧业,在霓虹那边一家私人医院工作。”
陶斯延眼皮抬了几下,“地址发我。”
中年男人在电话对面愣了下,问:“你现在在霓虹?”
他鼻音沉闷地嗯了一声。
“你要现在去找他?齐文铎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对方声音似乎带着急切,不可置信。
“放心,他不会告诉齐文铎。”陶斯延声音很冷,语气笃定。
中年男人质疑地问:“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告诉齐文铎。”
“你不是说了他带着家人搬过来的吗?”
中年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喂!不是,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吗?”他语气轻松,显得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大题小做。
中年男人这才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
“不是最好,你要是做了那事,我可就成帮凶了。”
中年男人在电脑界面翻找了一番,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开口:“他现在是成田医院管理太平间的科长,其他资料我发你邮箱........”
翌日,陶斯延房门被敲开,他原以为会是徐泽。不料拉开的是曾茉,让他倍感困惑。
“伤口我已经涂过药了,不用麻烦你。”
“谁说我来给你涂药了?你这不有手有脚。”曾茉语气不屑,一手抱臂,一手拿出昨天电梯里程意给她的卡。
“喏。”
陶斯延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卡,眯了眯眼。
“程老师让我转交给你的。”曾茉将卡强行塞进了他手里,又补充道:“这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不想欠你人情,你还是拿着吧。”
塞完卡,曾茉抬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但你别拿我当挡箭牌,误了我的桃花。”
说完,曾茉不等他回答,迈着步伐潇洒离开。
陶斯延看着手上那张卡,内心暗自自讽。进了门将卡放在了床柜。
真是想法设法的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
乐团一行人起了早,在酒店楼下集合。霓虹乐团负责人带领他们,包车去了霓虹乐声剧院排练。
乐声剧院的场地虽小了些,但乐器俱全,质量上成。演出台上还放了一台斯坦威,看颜色,那是白色的路易15。
这次演出交流的不止一首曲子,还有左铭和曾茉的大小提琴合奏,帕萨卡利亚舞曲。
这次虽是乐团组织,但也算是一场国际音乐交流会。加上乐团几名同事有些名气,明晚会来的观众会可想而知的多。
所以,他们更不能马虎。
霓虹乐团的一位钢琴师,朝那斯坦威走了过去,弹奏起了《summer》。
两个乐团的人也围在了钢琴附近,欢快的调子笼罩着他们。程意看着那钢琴师的细长手指,在琴键间灵活地来回穿梭,似若风中柳絮。
曲子结束,琴声终止。
钢琴师起身,礼貌地朝在众点了点头。掌声四起,众人很是认可这位钢琴师的水平。
忽然,身后的王指挥拍了拍程意,朝他眨了眨眼。他不明地朝王指挥,睁大了一下眼。
又即刻反应过来,指挥是想让他上去弹一首。
果然,华人都喜欢卷一下。
程意揉了揉眉,走了上去,坐上钢琴凳深吸一口气,弹奏起了他准备了半月之久的《梁祝》。
前奏响起,琴键上的手指,缓慢地跳动着,像是在书写一章跨越千年的故事。
独属于梁山伯与祝英台。
不带苦,不带悔,缠绵而又娓娓道来。一颗颗键音化作蝴蝶,轻飘飘地穿透人的心灵。
琴声让他恍惚,一瞬间让他回到了,七年前那个过期的夏天。
走神之际,让他弹错一个音,刺耳的走音在这舒缓的琴声中,异常刺耳。
程意意识到了走神,旋即反应过来,将调子扭了回来。谈完曲目,他尴尬地起身。
王指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没事,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明晚咱不出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