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睿曦第一次见到李天功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学校校庆举行游行活动，恰逢刚晋升为少校的李天功骑着骏马与游行队伍擦肩而过。

他随意往人群中瞥了一眼，嘈杂声中扎着粗麻花辫的女生一下便俘获了他的心。不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也不是因为她笑起来那浅浅绽开的酒窝或者是她曼妙的身姿，仅仅是她站在那里，温婉如画的气质。

竺睿曦察觉到李天功热切的眼神，侧过头回以浅浅的微笑。

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海棠花一般明媚的笑容，一眼万年。

李天功很快就查清了竺睿曦的底细，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竺睿曦终于被他的真诚和执着打动，答应和他交往，前提是不允许干涉她的学业。

李天功也没有令她失望，他对竺睿曦极尽宠爱，无论她提什么要求照单全收，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统统献给她。

家世显赫的极优性Alpha少校配上书香门第的极优性Omega可谓是佳偶天成，小道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笃定竺睿曦很快就要嫁入豪门，成为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真羡慕你啊睿曦，要是当上军阀太太，每天就跟那些夫人们一起，喝喝下午茶、保养保养指甲，哪儿像我们，还要挨先生的骂。”

课间休息时，和竺睿曦一向交好的谷蕴霸占她前面的位置，倒放着椅子趴在她课桌上，一脸羡慕地说道。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休学去结婚呢？”竺睿曦没有抬眼，她专注于手上的图画，同时也没懈怠闺蜜的话。

“什么？！”谷蕴震惊地看向她。“睿曦，难道你不喜欢李天功，不想嫁进李家吗？那可是一等一的极优性贵族，其他人挤破头都想沾上点关系呢。”

“我是喜欢他。”竺睿曦头也不抬地回道：“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他，不代表我就要休学成为军太太呀，我也有自己的追求。”

她没有告诉闺蜜的是，其实李天功已经两次向她求婚，只不过她都没有答应。

“你的追求是什么嘛？我的追求就是来个有钱家富少把我娶回去做阔太，只要不被先生骂，怎么都行。”谷蕴双手撑着下巴，一想起一会儿先生要考历史，她就叹气。

“我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竺睿曦莞尔一笑。

“你当然这么说了，你成绩那么好，先生又从来不骂你。”谷蕴嘟着小嘴抱怨。

“是谁放学不背书就知道出去玩，现在倒怪起我来了？”竺睿曦笑着揶揄道。

“不是我不背，我真的背不出嘛，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谷蕴试图反驳，然而实在词穷，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在纸上涂画的闺蜜身上。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涂涂改改的，到底做什么呢？”她好奇地凑过头，可惜反方向看并看不清形状，只能隐约看出是人像。

“等一下，马上就好了。”竺睿曦垂着眸，眉眼间尽是温柔，嘴角不自觉扬起。

谷蕴无聊地支着下巴，耐心地等她把画画完。

大约过了三分钟，竺睿曦长舒一口气，露出欣然的微笑：“大功告成。”

“是什么好东西呀？”谷蕴连忙问道。

“你瞧。”

竺睿曦将画纸竖起，一幅完整的谷蕴画像顿时展现在本人眼前。

“天呐，这是我吗？画得也太像了吧！”谷蕴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把抢过竺睿曦手里的画纸，连声赞叹。

虽然只是简笔的速写画，但眉眼间的神态和头发丝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特意为你画的，你喜欢就好。”竺睿曦笑道。

“我喜欢我喜欢，喜欢极了！睿曦你最好了！”谷蕴对着画纸“啵啵”亲了好几口，这才想起来询问：“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画呀，你不是学芭蕾的吗？”

“舞蹈老师上个月伤到脚踝请了三周假，我有些无聊就去蹭了隔壁的美术课，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竺睿曦回答。

“啥？！”谷蕴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三周时间你就画那么好了？”

“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我现在笔法还很生疏，距离画得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竺睿曦腼腆一笑。

“这还叫不好？睿曦你不会是个天才吧？”谷蕴一脸嫉妒羡慕恨，她忍不住细数起闺蜜的天赋：“你看你不但成绩拔尖，擅长跳舞和小提琴，还兼顾两门外语，连着两年的学校文艺会演主持人都是你，现在连画画都信手拈来，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个路人啊我！”

她越说越丧气，瘪着嘴哭唧唧道：“难怪李家少爷喜欢你，我要是男的，我也非你不娶。”

“那你也是因为我什么都好，才跟我做朋友的？”竺睿曦含笑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俩是入学第一天就认识的，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那么厉害。哎，你记不记得，入学那天我的笔没墨了，当时我看所有人都填完表上交，我慌死了，幸亏有你好心把笔借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回忆起两人相识的场景，谷蕴笑了起来。

“嗯，我记得，我看你一直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就想你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竺睿曦托着腮一起陷入回忆。

“嘿嘿，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啊，不但笑容甜甜的，身上还香香的。”谷蕴边说边舔嘴唇，表现得像个十足的变态。

“你在说什么呢？”竺睿曦伸手轻叩闺蜜的头，及时把她从幻想中捞回来。

“咳咳，哦，对，现在你已经是李少的人了，想不得想不得。”想到李天功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谷蕴打了个激灵，连忙正襟危坐。

“说了那么多，画你到底要不要？”竺睿曦问道。

“要！当然要了！我一定好好珍惜！”谷蕴激动地喊着，解开马尾上的发圈，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收好。

“那还差不多。”

竺睿曦轻哼一声，伪装出的小情绪还没撑到三秒，又说道：“等我练一段时间，我画一幅更好的给你。”

“呜，睿曦，你真的太好了——你说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啊。”谷蕴站起身，张开双臂抱住竺睿曦疯狂蹭她。

“好啦好啦。”竺睿曦回拥，轻拍着她的背。

就在两人沉浸在闺蜜温情时光时，同班的女生从教室外飞奔进来，边跑边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竺睿曦，你家出事了！”

“我家出什么事了？”竺睿曦歘地一下站起来，冲上去抓住对方焦急地询问道。

“呼哧……”女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她的手臂说道：“你、你父亲被举报，煽动群众反对人民政府，人已经被抓起来了，老师让你现在立刻去办公室！”

“怎么会？！我父亲，我父亲不是这种人，他怎么可能……”竺睿曦震惊得连退两步。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赶紧去找老师吧。”女生急切地说道。

竺睿曦用力抿住嘴唇，向对方轻声道了声谢，便如同一阵风一样冲向办公室。

军用射击靶场里接连响起沉闷的枪声，李天功放下枪将目标靶回弹，看着被击穿到变形的靶心，露出得意的笑容。

同在一旁练习的战友杭国旺摘下耳塞，往他这边探视道：“嚯，枪法还是那么准啊，枪枪正中。”

“随便练练而已。”李天功并没有收敛锋芒的意思，狂妄两个字早就刻写在了他的家族血脉中。

“你那么自信，怎么两次跟你的小女朋友求婚都被拒了？”杭国旺看他那么嚣张，故意挖苦，顺便撤回自己的靶子看了眼。

虽然有一枪发挥失常，歪在了九环的环带上，但总体来说他也不差。

提到自己的恋人，李天功含笑收起枪说道：“小女孩想多玩玩而已，很正常。”

“哦？你就那么笃定她一定想嫁给你？我听说过他，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就算不结婚人也能混出头，要是成为个大艺术家，倒也不错。”杭国旺说道。

“呵，别想太多，她很快就会是我的了。”李天功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意味深长地说道。

杭国旺和李天功共事数十年，他很快意识到李天功话里有话。

“喂，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他皱着眉问道。

“怎么会呢，她可是我最爱的人，我可不忍心伤害她。”李天功勾起唇角笑了。

就在这时，靶场工作人员递来消息：“少校，有一位竺小姐说要见您。”

杭国旺感觉自己的猜想成真，警觉地看向李天功。

李天功则微笑着冲他挥挥手说道：“佳人有约，我就先走了。”

竺睿曦坐在会客厅里等待的几分钟里，整个人坐立难安。

父亲遭人诬陷反动，目前人在大牢，这件事惊动了校方，连老师也希望她为了学校声誉考虑，能自己退学。

竺睿曦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父亲绝对不是会煽动群众造反的人，然而她却连与父亲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眼下，找自己的恋人帮忙是她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