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
我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强迫自己从慌乱的思绪中理出一点头绪。
脑海中的问题不断涌现,却没有一个答案能够真正安抚我:
为什么明明是我吃下的果子,但它第一个模仿的却是许诺?
为什么它在失败之后,没有像在森林里那样,干脆彻底地将自己全部化为我的样子?
是它不想,还是它不能?
果子到底代表着什么规则?
混乱的思绪如暴风般席卷而过,我几乎无法抓住任何线索。慌忙之间,我掏出手机,飞速地在搜索栏中输入“迪亚特洛夫事件”。
屏幕上的文字很快显现出来,上面写着:
这九位登山者死状凄惨,明明没有打斗痕迹,却有一半是重伤死亡,两位肋骨断裂,一位颅骨断裂,一人舌头被拔,剩下的五人则被活活冻死。
而造成这一切的,则是因为有位登山者从内部割开了帐篷,使得大家只能来到室外,最终失温而死。
更有小道消息说,接回尸体的家属发现,这些登山者尸体的皮肤变成了奇怪的暗橙色。
……
代入推演一下。
如果我是登山小队中的一员,和大家一起前往雪山,在登山途中我莫名捡到了个果子吃,之后我大概率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看到雪山黑影的人。
之后黑影开始模仿1号队友,那么在1号被取代之前我一定会意识到不对,这时我一定会跟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队友说。
或许队友们并不相信,但在1号被取代之后,大家一定会意识到不对,那么,影子人为了能让其他影子可以逐个取代,一定会想办法把水搅浑,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堵住“我”的嘴。
堵嘴!
所以要拔舌。
可是拔舌……为什么是拔舌?
不能直接杀死吗?
不能第一个就取代吃果子的人吗?
一滴冷汗掉在我的手背上。
我猛地回过神来,盯着手背大脑却在飞速旋转,这是汗还是水?
是我脸上冒出的汗,还是我刚才洗脸的水?
它是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样子的?
是在我洗脸之后?
洗脸?
拔舌?
规则……
我看向洗手台,而后视线缓缓上移,紧盯着那面镜子。
是眼睛!
我看到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
吃下果子的人会成为它的“眼睛”。
人最难看到的是自己,最难捕捉到身形特征的也是自己。
是高是矮?
是胖是瘦?
走路时会有什么小习惯?
喜欢踮脚还是喜欢外八?
说话时会有什么小动作?
喜欢蹙眉还是喜欢歪嘴?
……
这些,只有外人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它一般不会选择取代吃果子的人,因为那个人看不到自己的全貌,它模仿起来也会充满漏洞。
所以它会在我照完镜子后,保持着许诺的身形,脸却变成了我的……
“哎呀,别挤啊,挤死了!”
“这地方就这么大,你嫌挤你别坐地铁你开车啊倒是?”
地铁?
我猛地抬头,四周的嘈杂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站在地铁里,车厢里站满了人,透过攥动的人头,依稀还能看到此刻的站点:龙阳路。
我低头看了看脚边,行李箱正立在我的身旁,上面还放着一件被我呕吐物弄脏的外套。
什么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
六点?还是九点?
我怎么又回到了地铁上?
现在是幻觉,还是刚才是幻觉?
手机上所有消息全都不见,不管是我打给许诺的电话记录,还是闻夕发我的私信,又或是张医生发给我的话。
我究竟有没有跟他们联系过?
刚才的推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我脑中虚构出来的?
我的手渐渐握紧,而后又死死地按着脑袋,我眼睛盯着地面,此刻我几乎崩溃到想死。
取代就取代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为什么……
对啊,它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这究竟是它的恶趣味,还是它必须要这么做?
我重新思考起迪亚特洛夫事件中被拔舌的登山者。
为什么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冻死,又或者像另外骨折的三人那样被突然袭击致死?
等等,如果我们遇到的是同一种东西,那他也应该会遭遇幻觉。
对,幻觉。
幻觉会让他崩溃,会让他癫狂,会让他生生拔下自己的舌头。
等等,堵嘴拔舌是它们的目的吗?
是不是有个更好、更有用,且我跟拔舌者都会经历的方法?
是的,幻觉。
它们不需要亲手杀人,甚至可能没办法亲手杀人。
但它们可以逼迫人们不断在幻觉中摇摆。
人只要不断在现实和幻觉之中摇摆,就会陷入崩溃,就会无计可施,就会不相信任何人。
崩溃。
它目的是让吃果人崩溃。
精神错乱但眼睛完好,那么被诅咒者就成了它们的工具。
——“黑影拥有人的智力,甚至可能是沿袭了人的习惯,要么它从前是人,要么它一直在模仿人。”
——“我看见你发的内容了。”
——“你吃的叫青瓜,也叫黄瓜,生长在耕地、菜园等温暖湿润但排水性好的土壤,沼泽森林里不适合它们生长。而且很不幸的告诉你,你之所以没认出来它是青瓜,是因为这是几千年前、尚未经过改良的野生青瓜。更不幸的是,野生青瓜小而椭圆且浑身长满尖刺,但你吃的那个,尖刺却被人为地拔掉了。”
我从座椅上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地铁门口。
我看着正在疾驰的列车,伸手在地铁门上虚空一抓,仿佛在抓着家中的门把手。
而后,用力一拧。
“咔哒!”
这一瞬间,“现实”在我眼前撕裂开来。
列车的运转声戛然而止,车厢内拥挤的人群像烟雾般飘散而去。
幻境与现实反转,地铁车厢样的背景如蜡般依次溶解。
我站在熟悉的玄关处,家门缓缓打开。
门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出,灯光交融着阳光,将门后的那个人笼罩在一片白昼之中。
我盯着站在门后的人轻轻扬起嘴角:
“你并没有看见我吃了什么,我也没在文章里写果子的样貌,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果子长什么样的?”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笑容也越发浓烈:
“是这个黑影告诉你的吗?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