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翎半夜才带着玉问泉回了军营,守夜士兵忙将二人带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帐子里。
石大塔的帐子尚且简易,其余帐子必不能再好了。
玉问泉看着窄窄的床铺,又看了看自己与谢之翎的体型,深觉今夜必然不同寻常......
谢之翎进了帐子,看见窄窄的床铺也是一愣,而后四处环视了一圈,帐中除了床铺便是兵器架,再无其他了。
“天气暖,我在地上睡就好。”说着,谢之翎又掀开帐子出去取席子了,回来时看见玉问泉已经在床边坐下,他抱着席子就要去离床最远的空地上,却被玉问泉叫住了。
“你......”玉问泉指了指床边的空地道,“在这儿睡。”
谢之翎抱着席子站在原地没动,玉问泉有些别扭地转过身不与他对视,而是脱了鞋子坐进了被子里。
自离京以来,路上遇到了许多新奇的景色与野兽,危险无处不在,却被谢之翎一一化解。
从前在京中时,遇到困难都是玉问泉去解决,如今身份颠倒,这让她很不自在,但同时又觉得在见识大千世界时有人护着,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她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愈发依赖谢之翎。
今夜是她第一次睡帐子,从前都睡在屋子里,如今面对这薄薄的帐子,心中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她躺在床上,甚至能听到帐外不远处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她想让谢之翎靠得近一些。
谢之翎只在原地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抱着席子走到床边放下。
玉问泉盖着被子侧身去看谢之翎整理铺盖,他将席子抖开铺平,又拿了一捆干草做枕头,接着将被子展开盖上,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就被裹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待他躺好,玉问泉便抬手将床头的烛火熄了。她闭上眼仔细听着谢之翎的呼吸声,慢慢地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但她没能一觉睡到天亮,因为半夜时外面忽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帐子上,似小豆落鼓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玉问泉被吵得睁开眼,顿觉浑身上下冰凉,她伸手摸了摸——衣裳与被子都是干的,看来是只是说落雨后天气冷了些,帐子并未漏。
正冻得打寒颤,她忽然想起来谢之翎还睡在地上,于是起身坐起去看地上。
谢之翎还是像熄烛火时那般,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此时也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看着自己。
见玉问泉忽然坐起,谢之翎愣了片刻便掀开被子起身,将床头的烛火又点燃了。
“怎么了?”
“你冷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玉问泉不等他回答,抬手靠了靠谢之翎的手背——热乎乎的。
“我不冷。”谢之翎没料到玉问泉会忽然伸手“摸”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想让玉问泉“摸”时,她已将手收回去了。
谢之翎话音未落,玉问泉便听到帐子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于是蹙眉警觉起来。
“无妨,是士兵们冷了,起来寻被子。”谢之翎熟悉这响动,解释道。
玉问泉闻言便放下心来,又问:“你要去拿被子吗?”
谢之翎刚想摇头,忽然想起玉问泉碰自己时,她自己的手有些凉,于是点头道:“我去拿一床。”说完便出了帐子。
帐子外火光明灭,将来往之人的影子都映在帐面上,玉问泉盯着一个个人影来去,等谢之翎回来。
忽然有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影在帐门前停住了,几人推推搡搡的,似是要进帐子里来。
玉问泉忙裹紧了被子,出声道:“谁在外面?”
那几个影子不动了,好半晌,玉问泉才听到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道:“姐姐,你冷不冷?我们多拿了一床被子,你要吗?”
几个影子说完话又不动了,紧张与僵硬全写在影子里。
玉问泉松了口气,缓声道:“不必了,谢之翎去拿被子了,马上就回来,外面雨大,你们快些回帐子里吧。”
几个人影忙一齐点头,还是那个稚嫩的声音说的话:“姐姐,我们回帐子去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姐姐莫要出帐子。”
“好,多谢。”玉问泉应声,那几个影子便挨挨挤挤地走远了,几人刚走,谢之翎便回来了。
他未着蓑衣,此时头发与衣裳都湿了,只有怀中的被子是干的。
“早知雨这样大,便先寻个蓑衣穿上了......”玉问泉蹙眉起身,取了兵器架上挂着的干帕子来给谢之翎擦头发。
谢之翎将被子放在床上,转头便迎上了玉问泉的帕子,她将帕子覆在他淋湿的头发上轻轻揉搓,揉到耳根时,谢之翎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仍是不敢动,只定在原地。
玉问泉擦着,发觉谢之翎的衣裳更湿,于是道:“将外衣脱了。”
谢之翎忙解了外衣,好在里衣湿得不多,玉问泉便让他坐在床边,自己站着,仔仔细细地替他擦起头发来。
先前就觉得谢之翎头发乌黑浓密,此时在烛火下竟还显出光泽来,沾湿后有发丝黏在颊边,给他添了一丝不羁,但他静静坐着让揉头发的模样又异常乖顺,玉问泉擦着擦着便开始走神......
在京城不谙世事的是他,回北疆驰骋天地的也是他,明明是从腥风血雨中杀出来的人,怎会如此平和又乖顺呢?
“谢之翎。”
“嗯?”谢之翎被她轻轻柔柔的手法揉得困意上头,声音也有些黏糊起来。
“若是不回京受赏,你会想做什么?”
谢之翎眨了眨眼,眼神清明了许多,似是在认真思考玉问泉的话。
“我会留在北疆,待与兀须的契约签了,便带着北疆百姓与士兵们一同种蜜糖果,若是蜜糖果不成了,便想想其他法子,总要让北疆富起来才行。”他说这话时,脸上写满了认真与期盼。
玉问泉抿了抿唇,他从来不知晓要让一方百姓富起来要付出多少努力,兴许这一代不成,便要交予下一代去完成,但他那样坚定的神色,又让玉问泉莫名多出了信心。
“那我们明日去看看蜜糖果,若是合适,先带一些回京去,放入家中铺子里卖卖看。”
谢之翎眼睛一亮,玉问泉在经商上是极有天赋的,先前他还担心自己不懂行情,无法将蜜糖果卖出,眼下玉问泉主动出谋划策,蜜糖果的路子便好走起来了。
看帕子下的一双圆眼亮起来,玉问泉觉得好笑,仔细将最后一点雨水擦净,收了帕子道:“睡吧,明日可有的忙了。”
谢之翎点头,在席子上睡下,又将自己裹得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
玉问泉也躺好了,将两层被子都盖上,阖眼听着雨声酝酿睡意。
不知为何,虽盖了两层被子,她却还是觉得冷,外面的雨如先前的人影说的一般,确实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听着这声音,身心由内到外都觉得冷。
“谢之翎......”她轻声喊了一句。
“嗯?”谢之翎的声音响起。
“你冷吗?”
谢之翎想了想,坐起身看向玉问泉:“你觉得冷?”
玉问泉缩在被子里点点头,又伸出一只手去碰了碰谢之翎的手背。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谢之翎并未瑟缩,而是由着玉问泉蹭了蹭。
“我再去拿两床被子来?”谢之翎问。
玉问泉却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上来睡。”
这话如霹雳般击中谢之翎,他僵在原地,憋了半晌才道:“什么?”
玉问泉往里侧挪了挪,字句清晰道:“我说,你上来睡。”
谢之翎迟疑道:“你先前让我离你远远的......”
玉问泉想起大婚当晚的事,觉得自己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微微蹙眉道:“让你上来睡。”
谢之翎见她有些不高兴了,忙伸手去掀两层被子,在玉问泉的注视下僵硬地躺下。
说是躺下,其实是侧躺,这床太窄,两人根本无法平躺,他怕背对着玉问泉会惹她不开心,只好面对着她。
但面对着又有些太近了......
玉问泉见他盖好被子,便凑过去,谢之翎忙后退,差点要摔下床去,却被玉问泉一把拽住了。
“你做什么?”玉问泉道。
谢之翎懵懵地,也问:“你做什么?”
玉问泉抓着谢之翎的时候,感受到掌心热度不断攀升,于是两只手都抓了上去道:“过来,睡觉。”
“我不做那事......”谢之翎忙道。
玉问泉:“......”
“没说要做那事,过来。”
谢之翎只好憋着气凑过去一点,只见玉问泉一头扎入他怀里,不一会儿喟叹了一句“暖和”,接着便不动了。
谢之翎脱了外衣,薄薄的里衣遮不住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气,不一会儿便将玉问泉暖热了。她心满意足地贴着“热源”,心中唾弃自己天冷时为何不抱着这个现成的大暖炉,非要去用什么汤婆子,实在暴殄天物。
她贴在谢之翎胸口,正欲入睡,却被耳畔的心跳声吵得无法入眠。
她想着或许待会儿他的心跳便能慢下来了,于是耐心等着,结果这人的心跳一直“咚咚咚”吵个不停,她无奈地睁开眼。
“谢之翎,你睡不着吗?”
“咳.....嗯......”谢之翎知晓自己的心跳声定是被她听到了,于是老实回答。
玉问泉缩在他怀里,抬眼能看见他的锁骨,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胸口。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陶穗安说的“听说将士们的身体都可强壮了,做床上那事是极舒服的”......
“谢之翎,你为何不愿同我做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