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小别墅门口，江闻道挣扎了几下，很徒劳的挣扎

江闻道：“……放我下来。”

“嗯。”

江闻道本以为他会松手，结果还是紧抱着他不放。

“放我下来，老师。”

“嗯。”

这回他真把江闻道放了下来，低头摸了摸他的发尾，手感柔顺。

“你心情不好？”江闻道想了想，问道。

好几次都是，似乎心情不好就爱搞些奇奇怪怪小动作，不是摸自己头发就是摸他头发，或者拿他头发扫他的脖颈，反复玩，各种动手动脚。

尤利西斯笑着说：“没有，不要多想。”

江闻道倚靠在门框上，侧头看他，盯着他脖颈露出的伤疤，“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坚持去做这样的伪装，面具长脸上是会很难摘下来的，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做那些事，让自己心情不好，但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批判或者价值判断，你的任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你对我很好，但我想本质上我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在你眼里。”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的错觉让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尤利西斯冷笑了一声，捏住他的下颌，质问。

难不成真像听肆说得他讨厌我？

江闻道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有些事情就是存在特殊情况。

“抱歉，判断失误。”江闻道拍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躲进屋子里。

尤利西斯冷声警告道：“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和自以为是。”

江闻道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缓缓关上了门。

尤利西斯吐出一口浊气，舔了舔咬破的软肉，血腥味溢满口腔，坐在地上后背轻轻地靠在门上，微阖眼眸。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强势的领导者，一个应该要做到十全十美的主导者，必须要足够强大、清醒、理智，不能被情感自我扰乱判断，不能展现出任何弱者的特征，不断地前进，前进，只能前进。

成功真的有快.感吗？好像毫无感觉。

习惯了。

心情不好又怎么样？不能影响到任务。

烦死了，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沈非剁碎了喂狗，糟心玩意儿。

地球人的情感真好骗，勾勾手就恨不得冲上来，比羊了个羊第一关还要简单，但自带debuff。

一旦暴露真实的自我，江闻道绝对会讨厌他。

说得好听不明白为什么要坚持做这样的伪装，都是狗屁，都绝对不会跟这种人谈恋爱了。

尤利西斯可以接受任何人讨厌他，他清楚自己有多么讨人厌，讨厌又怎样又杀不死他，但唯独江闻道绝对不行。

面具裂开的那一块细小的角又被尤利西斯焊了回去。

而隔着门，江闻道与尤利西斯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在地上，脊背贴着门，门外一片漆黑，唯有路灯闪烁，门内吊灯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清晰可见，明亮刺目。

修长洁白的手指扯下发圈，暗灰色的长发散落披在身后，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到耳侧，那袋退烧药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少年的睫羽低垂，鎏金色的眸子黯淡无光，眼神放空整理思绪。

对他好是因为讨厌他，可是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了恶心他么？

手段特殊又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的创新。

倘若有一个人对你很好，处处都照顾着你，你慢慢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自以为可能有概率与他成为朋友，结果他告诉你，所有都是你的主观臆断，错误认知，他不仅不喜欢你还讨厌你，看到你就恶心

这种计谋的确很高超，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也是捅向你最狠的一把刀。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既可以超出认知又可以让人彻底崩溃。

理清楚尤利西斯讨厌他不代表江闻道会认为尤利西斯暗恋他，他不信听肆那狗屁三大原则，这种原则无非就是在喜欢与讨厌之间找共性，故而形成的诡辩。

他不理解尤利西斯为什么讨厌他？

说话不算话，不遵守承诺，言而无信，懒散得无药可救。

都有可能，但他本来就没有真想承诺什么，嘴软心硬而已，何况讨厌他是尤利西斯的自由，与他何干，他讨厌的不过是自我投射与幻想的他而非真实的他，再说他又不会因为尤利西斯讨厌他而破防，能被讨厌和被喜欢某种意义上也是相同的，我的荣幸。

江闻道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因为某件事破防过，好像从来没有，哪怕是丑恶嘴脸的辱骂，左耳进右耳出，懒得放在心上，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他也尊重别人讨厌他的自由，无所谓，与他无关。

如果讨厌他，能让某些人感到愉悦，那么就祝福他们每天都可以保持愉悦。

不可否认，他真的很懒，连对别人产生情绪波动都懒得产生。

说到底，就是他因为寻求某种安全感而向尤利西斯靠近，自作孽不可活，还是听肆最安全。

小心翼翼谨慎地探出爪子的猫咪又收回了他的猫爪，躲回安全区域，警惕又防备地望着所有人，稍微有点危险就竖起利爪准备狠狠给人一击，在四周竖起高耸而厚实的空气墙，禁止任何外人踏入或闯进他的个人领地。

尤利西斯与江闻道几乎同时起身，前者朝黑暗走去，路灯照亮部分阴影迎来光明，后者朝光明走去，吊灯照耀下物体投落一层阴影，一明一暗，方向相反，明暗交汇，背道而驰，路径却在同一条直线上。

—

厌灵实战演练分为高中低三种模式，权限越高能开启的模式越高，DC级别的权限只能开启低等厌灵实战演练，BA级别的权限只能开启中等厌灵实战演练及以下，唯有S级别的权限才能开启所有模式的厌灵实战演练。

权限的高低只与功勋点有关，而功勋点获取难度很高，一个等同于高级厌灵实战演练的任务只能获得五百功勋点，从D升到S需要的功勋点却是一千多万。

尤利西斯说道：“等下奈莉会将你们传送到高级厌灵实战演练场，存活时间二十四小时，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在演练场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真实的，全都会带到现实来，在演练场死亡就是真实的死亡。你们手腕的手环有一个按钮，当你们受到重伤和快要死了按下才管用，其它一律无效，不要心存侥幸。”

五个人都很乖巧，没有说什么，奈莉正准备将所有人传送进去就收到一条私密指令只传送了四个人过去。

单独留下江闻道一人，尤利西斯将迷你版深红机甲摊在掌心，面带微笑道：

“带它一起进去，还是用精神力链接就可以，它会保护你，机甲内部有驾驶舱，调动精神力进入到机甲内部就能看到驾驶舱与成功进入，你的精神力低不能进入驾驶舱，它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不用了，谢谢。肆肆还在等我。”江闻道很馋深红但他不想跟尤利西斯再有任何牵扯。

尤利西斯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在昨晚那件事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他不想放江闻道走舍不得又怕他受伤，又没有任何身份能要求江闻道收下深红让他留下，让他保护自己。

他们认识连一个星期都没有，他以什么样的身份与资格去吃醋介意？他算什么东西？

可笑至极的占有欲。

半晌后，理智压过情感，尤利西斯自嘲地笑了笑：“行，奈莉传送。”

整片黑色的森林燃烧着灼灼烈焰，浓烟滚滚，呛鼻的火烧感迎面袭来，只是处于森林中便已经感觉全身发热，森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猛兽的咆哮声，令人毛骨悚然。

铺天的烈火卷袭向刚传来过来的少年，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尤利西斯紧盯着屏幕画面，心脏骤然一紧。

一把黑色的钩锁缠住少年纤细瘦弱的腰身，将他往后一带，阿尔忒弥斯收紧钩锁，把怀里的少年推给一旁的听肆。

“你怎么传送这么慢？”听肆戳了戳他的脸，随后说道：“先撤退。”

江闻道摇头：“出了些意外，没事。”

听闻指令，阿尔忒弥斯一甩钩锁捆住符悯，一把抱住符悯入怀三下五除二跳上树枝，在树林里灵活地飞跃。

安格斯一边跟着阿尔忒弥斯跑一边使用本命技能加快跑步身边几人与自己的速度。

这两天他大概摸清楚了一些‘重复模仿’的技巧机制，将重复附加在移动速度上，可以无限重复叠加，只要精神力能够支撑住，很强的概念性技能，除此之外的速度还有力量跳跃也可以叠加，就连时间叠加也不是问题，但消耗的精神力巨大，一次时间叠加就能抽空他的所有精神力。

模仿的特性暂时没有摸清楚。

“我抱不动你哈，别看。”听肆拽着他跑，蹿得飞快说：“不行，我就爆发力可以，持久拉胯，跑不动了。”

江闻道：“……”

江闻道拽掉他身上的外套，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扔给听肆，将其迅速穿起来拉上拉链，巨大的兜帽罩住脑袋，拉住听肆的手，紧跟上队伍，动作敏捷。

阿尔忒弥斯正想继续往前跳，陡然刹车，符悯随即重重地砸在她的胸膛，疼得轻嘶了声。

她转头朝安格斯与听肆的方向各扔了一把左轮手枪，复而朝江闻道抛过去两把刺客匕首。

“有异动！准备作战！”

有本命技能的加持，安格斯轻松抓住了手枪，两天的高强度练习加上本命技能辅助，他已经掌握了射击技巧，有一定战斗能力。

江闻道甩开听肆的手，一跃而起，左手勾住手枪甩向听肆，说了句‘接住’，而后踩着树干跳向半空左手握住了匕首的刀柄，右手却不慎扣住刀刃，锋利开刃的刀锋划破细嫩的手掌皮肤，殷红的血液渗出，血一滴一滴滚落到草地。

红与白的极致色差对撞。

触目惊心的红。

尤利西斯眼皮一跳，要是深红在就可以保护好他不会受伤。

江闻道绝对是个体弱多病的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跑两步就喘，笨手笨脚，四肢不协调，总爱平地摔，一身的病，很容易受伤，磕磕碰碰，完全就是个病秧子，跟画面里矫健如豹的少年截然不同，灵活轻盈。

审问室冰凉的触感、办公室消失的子弹与血迹、法拉利灼烧与冰冷交织的感受，到现在倏然身手不凡的江闻道。

听肆和江闻道，这两个人都疑点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