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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从天而降的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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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曼德特将贴身佩戴的黄金挂坠盒取了下来,在手里掂了两下,沉甸甸的坠手感令他踏实不少。

他将挂坠盒紧紧握在右手中,屏气凝神将所有的灵感集中在黄金指环上,用玄之又玄的感触去描摹每一处细微。

将灵感与家族指环链接,每个沃尔松格的继承人在继承仪式上都以此为联系上达天听、下及幽冥。如果被别的巫师知道沃尔松格家的这番行为,只怕会觉得不可理喻。

但是指环从奥丁赐予、沃尔松格继承时,每代每世都如此,只有成功链接、被指环认可的人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克曼德特是八岁时从父亲手中继承指环的,年幼的他根本不知道灵感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自他接过那枚指环时,自然而然的、付诸阙如拥有了。

——他是个天生的使命者。他天生就该继承沃尔松格,承担隐秘又疯狂的重担。

所以他一贯表现叛逆、乖张和溢于言表的厌恶,他害怕来自外界的攻讦,更怕自己预先疯狂。撕开赫尔海姆之门,以活人之躯抵达彼岸,于阿斯加德(神国)尚在、瓦尔哈拉(英灵殿)伫立依旧时,“北欧众神”为了勘破必败的天数,何人不痴狂于此呢。

巨树家徽愈发明亮了,炽如恒星不朽。挂坠盒发出如熔银般的光辉,那些隐于底下的如尼文跳跃而出,它们乱七八糟地排列组合着。有些字母暗淡模糊、一团灰暗,有些则泛起色彩斑斓的奇特光芒。

克曼德特睁开双目,用魔杖搅动那些悬浮混乱的文字,很快便让它们执行起使命来,乖乖地排出正确的顺序,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句似诗非诗、又如预言的句子:

“烈焰将之带去赫尔海姆,海拉阴冷如尸的手伸出,神肩头的渡鸦啼叫。”

他皱起眉头看向那句寓意不详的诗句,刚准备用魔杖擦去,字母们又陡然金光闪烁变换身体,重组成了另一句:

“抵达海姆之门的人会折断死亡触枝,重返出口向驱散迷失白雾的人敞开。”

“这句还行,我喜欢,却之不恭了。”克曼德特笑着伸出魔杖,那些字母如同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凝聚在魔杖尖端,随着他的挥动,溅落流光溢彩的水珠。

陡然盘曲蜿蜒的小溪于一点破碎,如尼魔力仿佛烟花一般炸开而去。头顶突然发出“咔吧”一声,他下意识抬头看去,隐藏起来的暗格自头顶天板打开,而一个皮质的手提箱正从里面掉出来,眼睁睁朝他脸上砸去。

“梅林的袜子啊!谋杀亲儿子呢吧?”

克曼德特吃惊地看向那个手提箱,当然谋杀肯定算不上的,但是开玩笑般的整治情绪他还是感受到了。他很快就用漂浮咒稳住动能不小的手提箱,小心地拎在手里,然后环顾四周直接放进之前施展无痕伸展咒的风衣口袋里。

口袋里的重量骤增,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我不就放了本书、一把剑和一个箱子嘛,至于这么重吗。”他站直了身子,将一直紧握在手的挂坠盒重新贴身带好,最后环视了一圈离开了。

走之前甚至好心地朝门锁施展了一个“反开锁咒”:“这样就安全了,我可真是好人做到底啊。”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夜幕终于降临至1890年的第一天了。

这一天对于克曼德特或许有些长了。

他在拜罗伊特随意闲逛着,甚至开心地哼起了《欢乐颂》。

拜罗伊特的清新冬日空气直接迎向他的目光灼灼。

街边的屋檐都是人字形的,整体的风格同样明快鲜艳,即使在暮霭沉沉中,也能感受到那种迥异于柏林的风格。

比起柏林那种老练含蓄、沉浸肃穆政治氛围的冷然气势,他显然更钦慕于这座可爱的小镇。甚至心下升起了,魔法学校毕业以后就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摆烂想法。

不过幻想的憧憬总是如泡沫清风,到头来只有一空。

蜡烛燃起的微弱清辉,穿过透明的玻璃投射在窗沿上,那些从里传出的孩童玩闹声、各式乐器声,在他耳边时明时暗。这一切都留给了路过之人对窗内节日庆祝场面的无限遐想。

也有一群讨饭的孩子在大街小巷跑来跑去,偶尔凑到窗台边伸长头往窗户里看,又在赶骂声响起前嬉笑着跑进阴影里。

克曼德特小心避开那些孩子,自顾自地东瞅西瞧,忘乎所以。

来自东方神秘帝国的佩尔妮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赤诚,虽然她从不会将那样的思想强加给克曼德特,但是在言行举止间难免会感染那个缺乏关爱又孤僻的孩子。

他曾一味试图模仿,想成为他老师那样的人。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学习的对象了。

察觉到的佩尔妮,只是和蔼地摸他头:“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性格,能不能让你更好的在巫师世界生活下去。我更希望你,能够只做克曼德特。不过无论你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老师都会为你骄傲的。”

如果此时是佩尔妮在这,她说不定会给那些小孩几马克的巨资,而不是像自己那样躲开。

“小心。别再这样莽撞了。”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和嗓音。

克曼德特赶紧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个身穿长褂的纤细身影。

佩尔妮弯着腰扶起了一个跌倒在地的孩子,温柔地替他拍去破衣服上的灰尘,蹲下去平视瘦弱矮小的孩子:“摔疼了吗?”

讨饭的孩子怯弱地摇头,转身就要逃跑。

佩尔妮拉住了他,塞了几个银币:“去吧。买点吃的吧。”

克曼德特目视着小孩从自己身边跑过,他慢慢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老师,你即使给他十马克也改变不了他以后的命运,德国政府如果不……”

佩尔妮微笑着看向他,洁白如象牙、细腻如瓷的脸庞被街边的光线模糊了轮廓,看上去像是一副中世纪金边勾勒的古董画像,华美又有历史的厚重感:“我知道。可是他能因此吃饱好几顿饭,也许就能等到德国政府实施有效新政、等到对孤儿的救治了呢?”

“您相信我的预言术吗?”

“我当然相信。你的预言术一向很准,你之前不是还预言赛里斯将陷入战火吗?”

“我、我想德国恐怕……不,算了。所以老师你也看到了,是吗?”

“我的占卜之术可不得道行。只不过历史有其发展的规律,而社会发展跟它息息相关。古也有云:‘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我只是从历史长流中窥视到了而已。”

“那这么说你找到答案了吗?从史书中?”

佩尔妮表情有些沉重,但是又笑了起来:“我曾在特里尔找到过。我觉得那是正确的方向,但是还缺乏更多的实践。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我的答案,但是这也正是我的时机。”

两个人沿着街道缓缓朝萨尔薇尼的那间屋子走去,一路上佩尔妮反而与他讲起了在特里尔的游历见闻,说到特里尔的葡萄酒特产时,她甚至面露醴红,直称那是夏日里最红艳、最迷醉的,是酒神狄俄尼索斯赐予的礼物。

“其实,我当初是‘逃’出祖国的。我说我要去番邦,学以致用外族的知识,再回去帮助大家。”佩尔妮站在花园里,抬头看向冬日低垂黝黑的天空,眸中泪光闪烁。在外颠沛十数载的她,提起自己的祖国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

赛里斯人对于祖国和土地有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深深眷恋。

“您已经学习了很多了。”克曼德特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门后,弯腰躬身,摆出一副迎宾的姿势。

“远远不够。但是我必须得回去了。”佩尔妮笑着应邀迈进屋子里。

“我想我毕业以后还是会去找您的。”

“克曼德特,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还请容我拒绝,我们要打败的从来都是那个落后的自己,这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你来帮助固然很好,但是于整体来说,个人并不能改变大局的方向。你应该去做自己事,过自己的生活。”

“那您会写信给我吗?”

“待时局稳定会的。我希望你来的时候,赛里斯战火平定,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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