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邀请,也像是勾引。
宋时羽的身体先于大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自己总要有个回答吧,不能一直装死是不是。
宋时羽坐在床边整理了一下表情,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黑脸。
自己应该跟她说什么呢?是恭喜?还是问她今天的庆功会还开心吗?或者开门喝了酒以后就借口要休息赶紧回来?
宋时羽脑子里乱乱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将门打开。
门外之人正在等待着自己。
何须已经换上睡袍,褪下了闪光灯下政客自信又强硬的模样,现在的她看起来很...灵动,甚至有点俏皮。
睡袍下高挑的身体略显纤薄,神色兴奋,但也带着一丝疲惫。此刻的何须看起来更像是自己的某个拿下case的女同事,或者是某个加班回来住在隔壁的姐姐。
她好像喝了不少酒。宋时羽看着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面有着碎碎的星星点点的光芒。
“你还没恭喜我呢。”何须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哦,恭喜你啊。”宋时羽干巴巴地回答。
如此机械的回答,聪明如何须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护卫犬不太高兴。
“生气啦?怪我忽略了你?”何须把脸凑了过去,好脾气地哄着宋时羽。
而一并凑过来的还有她的气味。
少来,我可不吃这一套。宋时羽暗戳戳地想着,刚才还气鼓鼓的胸口却诚实地软了下来。
“走吧,来我房间。”
高挑女人潇洒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睡袍的裙摆扫过宋时羽的小腿,在后者的心头泛起一阵痒。
宋时羽没理由拒绝。她跟在何须的身后,一如想象的样子——私下里她曾在脑海中排演过,自己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走向演讲台。
女政客的房间罕见的有些凌乱,昂贵的衣物随意地扔在床上,地上。宋时羽小心地从一件装饰着洋红色羽毛的露肩礼服上跨过,羽毛被气流吹动,微微颤栗着。
从这幅场景中,她感受到一种她从未在何须身上看到过的东西——放纵。
吧台旁霓虹灯管投下水母状的光斑,桌上的加冰威士忌递到了自己手中。
“敬你今天精彩的表现。”宋时羽抬起酒杯,向何须致意。
“等一下。”
何须的话打断了宋时羽把酒杯送到嘴边的动作。
“按照蓝茵城的礼仪,我们的庆功酒应该这么喝。”
“我们”两字被何须咬的很重,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清减的腕骨滑过宋时羽的胸口,接着缠绕上挽起袖口的小臂。
温热,柔软。肌肤之间的相接让宋时羽忍不住的颤栗。
何须的唇凑了过来,轻轻落在近在咫尺的酒杯上。她用眼神示意着,或是挑衅着自己。
杯中晃动的琥珀色让宋时羽有种晕船一样的感觉。她的呼吸打在自己的手指上,骨节忍不住跟着轻轻颤动,酥麻从指间传递到几乎宕机的大脑。
宋时羽随着她的动作,也将头凑了过去。
几乎是额角相抵。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燥热却熏腾在脸上。
何须的动作几乎可以用略带攻击性来形容,她的杯底近乎贴在自己的嘴角。宋时羽想要躲闪,不知为何,她此刻竟然不敢违背那只缠绕着自己的纤细的小臂。
细碎的痒从喉咙升起,然后积聚在上颚。
宋时羽有些抵抗不住,分神的刹那几滴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她自觉有些狼狈,下意识想抬起另一只手去擦,余光却看到何须的眼睛正在侧视着自己的嘴唇。
如蛇般缠绕的小臂游了回去。
下一秒,纤细修长,微微泛着粉红的手指落在自己的侧脸。
“我听说了今天的事。”
何须更近一步,涂着深色唇彩的唇瓣贴在宋时羽的耳边。
“谢谢你保护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何须喃喃地说。
如此呢喃跟诱惑也没什么区别。
宋时羽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中,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只是气氛已经进行到这种时刻,她必须承认自己是喜欢着何须的。
或许是从那个虚无缥缈的春丨梦开始,也或许是暴乱发布会上她从子弹下拖走自己,亦或是第一次谈话时她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
宋时羽一步一步沉沦在何须的眼眸中。
可是复苏的魔法能力带来的不止有惊喜,更有一些她说不出的恐惧——它似乎在隐隐宣告着自己走向死亡的脚步正在加速。
而后脑中的碧火短钉也如同在暗中窥探的恶魔,时刻提醒着自己两人本属于两种不同的势力。
她对自己有所隐瞒,自己同样对她有所隐瞒。
她们的关系从互相利用中建立,最终也只能落回到互相利用之中。
亲密关系。首当其冲的两个字就是亲密。
而互相藏着秘密的人,可以称之为亲密吗?
“何须,拥抱我吧。”宋时羽的嘴唇颤抖,“请你抱一下我吧。”
何须一时怔楞住了。
当她听说宋时羽今天在二层擒获住一个携带冷兵器的杀手时,她的反应几乎可以用错愕形容。
任何刺杀活动中,冷兵器都是最难以捕捉的存在,它需要安保人员有着极度专业的业务能力以及无时无刻不掉以轻心的专注力。
除此之外,还有信念。坚定的托起一个生命的信念。
只有政客才知道,这种人是多么难能可贵。
而如今,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命运却让她同样作为自己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想解除其他觉醒者的封印,势必需要一个带着悲剧色彩的小白鼠走上先驱者的道路。
因为,“变法,无不从流血起”。
内疚在吞噬着何须,她无路可走。
所以自己在演讲结束第一时间没有去见她。何须足够清醒,这种清醒在此刻意味着残忍。
自己在躲着她。
她故意喝了很多酒。可当自己真的路过宋时羽的门口时,从心底升腾起的情愫再也难以被自己忽略或克制。
喝醉了。要不然今天就当做放纵日吧。
她引诱着宋时羽,试图让对方成为混乱关系的挑起者。然后第二天酒醒后自己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大度地原谅这一切,两人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着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只是宋时羽所祈求的,不过是一个拥抱。
自己真的很卑鄙啊。
见何须没有反应,宋时羽的心脏逐渐被焦虑和后悔啃食着。
她没有责怪何须的引诱,只是懊恼着自己似乎不该提出这种无理的请求。
她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可是当她对上那双微微带着雾气的眼睛,便什么话都无法从嘴巴里吐出来了。
下一秒,何须的身体迎了上来。
她比自己高了一些。即使宋时羽站直身体,她的头顶最多也只能够及到何须的眼睛。但是对方此刻却张开双臂,把自己拥入怀中。
是她日思夜想的味道,也是足以让她卸下防备的身体。
宋时羽把头埋在何须的颈窝之中,她无法分辨何须的拥抱是否带着爱意,还是仅仅是感激,亦或是醉酒后的一次愉悦游戏。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自己能抱着她已经很好了。
宋时羽的双臂扣上何须的肩胛,用掌心仔细地感受着她的骨缝——如此纤薄,她是怎么抵挡住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攻击的?
何须垂下头,把侧脸贴在宋时羽的后脑。她并不知道,相贴处的皮肤下隐藏着一根折磨着怀中之人的短钉。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多感受一些来自宋时羽的温度。
一个在今天用尽全力护她周全的,一个在呼声中纯粹分享自己喜悦的人的温度。
暧昧并没有因为两人的重重心事而消失,而是在细微的动作里渐渐发酵。宋时羽的左手不知何时从何须的肩胛滑到了腰间,她摩挲着她的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更多地了解她。
“我很喜欢...这样。”宋时羽闷闷的声音从何须的颈窝中传来。
你。被宋时羽艰涩地吞了下去。
“我也喜欢。”何须呢喃着,“今晚抱多久都可以。”
房间内老式唱片悠扬的声音传进宋时羽的耳朵,她分辨着那首音乐,是《Fly me to the moon》。
“In other words,please be true.”
音乐伴随着她的呢喃,如同一剂肾上腺素扎进自己的身体。宋时羽几乎无法控制地想要吻她。
不想再克制了。什么秘密,什么隐瞒,万一自己真的时日无多,浪费这一夜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犯罪。
宋时羽将埋在何须颈窝中的头抬了起来。她太渴望了,没有人能帮她或者阻止她,如果今夜自己犯了什么错,那就当作上天没有提醒自己吧。
她闭上眼睛,正准备迎接自己的渴望。
可惜上天感召到了自己。幸而不幸。
隐匿在体内的火苗,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窜了出来。灼热的气息开始发散,逐渐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嘭。短暂又清脆的声音响起,如同深夜点着的打火机。
何须感受到了莫名的热感,抬起头看向臂弯中的宋时羽,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无法开口。
一团暖黄色的火焰,悄然地围绕着二人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