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几位师兄弟打打闹闹了一番,从迷梦中惊醒的惊慌怅然感终于消散了些许。
程觉抿了抿唇,眼神暗了一瞬,他知晓这无理头的梦并非是毫无意义,却也知晓,现在并非是深究此梦境中蕴藏深意的好时机。
于仙侠修真世界观笼罩着的修真界讲求因果与机缘,修真者的梦当然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不知为何梦见,却使他觉着莫名心悸的奇异梦境,想来或许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打完与戚映的这一场比斗,其余的事情,当排在后面。
程觉眯了眯眼睛,秽污出现时,是在内外门大比的尾声,具体一点来说,是在戚映与叶江雪的那一场比斗结束之后。
离现在,应当还有数十天,他有种预感,这个梦境,或许与内外门大比及之后的宗门大比中秽污的出现有关。
啧,其他的不说,师尊身受重伤这件是一定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本身林歇现今的身体状况依旧并非完好,这也是程觉到现在仍磨蹭着呆在林歇正殿卧房中不愿离开,还没有被林歇仍出去的主要原因。
更不用说,根据姚山行的嘱咐,至少在这几年里,类似于华光城中,林歇面对将被秽污完全侵蚀的四方神的那种大量释放灵力的行为是想都不要想的。
他得想个办法,让林歇在秽污出现于此之时在自己身边,最好再拉上寒铁衣和姚山行。寒师叔的武力还是很值得信任的,而且还是映月宗里难得的正经人。
姚山行虽说是不正经了些…,好吧,是很不正经,至少医术是毋庸置疑的。有这两位一直很靠谱和正事上很靠谱的师长在,师尊就算是不情不愿,也可以在两位师弟的压迫下,什么都不做地走出浸染地了。
作为弟子,想要阻止师尊竭力对战救人还是太勉强了,而且作为一个踏上修仙路不过几月的弟子,想要带着师尊走出浸染地,他的武力值也还是太勉强了,远远不够啊。
反正不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林歇与戚映、叶江雪呆在一起,不论戚映如今所思是何,叶江雪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孤魂野鬼是想林歇按照《映江雪》的结局走的。
程觉是一定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再一次发生。叶江雪这个东西还是和戚映呆在一起,别出来祸害别人了。反正秽污又不会伤和衪一丘之貉的叶江雪,也杀不了作为天道之子存在的主角戚映,干什么还要牵扯到别的人。
林歇最好也不要单独和自己被困在浸染地里,程觉的眼底显出几分晦暗的颜色,他不由自主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是干净的白色,没有黏腻的触感,也没有刀柄滑落的感觉。
但梦中刀滑落的当啷声与热烈的风浪声一般,仍印在脑海之下,触目惊心。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不得不防。
程觉能肯定自己,绝不会起伤害林歇的心思。放在手心里小心护着都犹觉不及,若当真有哪天伤到了林歇,那么接下来他一定会想杀了自己。不能想象,若真如此,自己会感受到多么大的痛苦。
这念头只在程觉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便被他挥散了,仿佛潜意识里,有什么声音再告诉他,莫要想,莫要想。只有空前腾生的杀意如此真实,指向自己。在腾生杀意之外,心中又生出仿佛处在一种在巨大的震撼之下的空洞感。
这种交织复杂的感受未存在多久,便像往常莫名出现的复杂情愫一般,消散了。剩余的便是微弱的怅然与轻微的古怪感。
程觉并未在意,仿若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这些。
虽然可以确定自己不会伤到,但是自己壳子里的并不一定就是自己。叶江雪壳子里的孤魂野鬼能进入到叶江雪的身躯里。那么,或许也会有什么东西占据自己的躯壳。
虽然说,有白白这个系统在,这种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发生的可能。但是关系到林歇的安危,那便不可不防。
“白白,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占据我的身躯,就像叶江雪一样吗?”程觉传音道。
“怎么可能?谁敢抢被系统绑定的灵魂的壳子!!”小团子像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气愤的传音向程觉,这突然炸毛的行为,倒惹的旁边的几人莫名其妙的看了炸毛的白团子一眼。
好可爱!!!旁边的人的内心尖叫道。
“宿主,宿主,我扫描了,您的身体里除了您自己什么也没有。”白白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哪?”
“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像是被什么控制了。”程觉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晦涩,“下意识有些不安。”
“原来是这样。”白白用短短的爪子挠了挠肚皮,“但是宿主,梦里的你又不一定是你。”
“总之,有我剧情矫正系统白白在,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哒。”它自信的说,离开忍不住凑过来疯狂揉着它毛绒绒头的某长老的掌心,又叉腰继续道,“再说了,要是宿主被换掉了,那还矫正个毛线啊。”
“有点道理。”程觉颔首附和,恍然大悟,这样看来,按照他之前的推断来看,他所梦到的事情,应当是叶厌雪身上所发生的。
这样想着,那点心悸与怅然也散去了。不过,这几天还是不要蹭在歇歇的卧房里睡了,一方面,小心点总是好的;另一方面,他在磨磨蹭蹭的和歇歇住在一起不回偏殿,只怕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林歇仍出去,即便林歇没有反应,也一定会被炉火灼心的师兄们合揍一顿。
程觉按捺下心中隐隐的可惜感,暗暗下定了决心。
“程觉,走过了!你在发什么呆?”江夜明疑惑的看着低着头径直往前走,默默掠过弟子位并且差点撞上柱子的程觉,说道。
“啊,没事。”程觉随口答道,以一副极其自然模样的转过身,回到位上坐下。
想着不要想,还是想了很多。
日光铺撒在地面上,台上台下人山人海,像是幻视一些运动会开幕的场景。
之前药修和汽修比试的情形就已经让程觉想到了运动会的场景。而今日比斗的场景更是于其别无二致。
程觉想着,缓解着心中涌起的紧张感。
峰主长老席上,林歇默默瞥向程觉一眼,又不留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有些时间没有见到程觉如此模样了,林歇颇有些欣慰的想,虽然自他来到这里,也并没有见到过几次。
果然不止我会做出这种傻事,今早来时同样差点撞到柱子的林歇想到。
还有几分,今日内门大比便要开使了,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将要上场的徒弟,林歇难得的提起了几分兴趣。
台上灵光四处分散,冰冷的剑光与符咒引来的符光交织。剑招,刀法,符阵,让台下观战弟子们,与峰主长老席上的众位峰主与长老们眼花缭乱,啧啧称赞,叹一句后生可畏。
程觉与戚映以及江夜明与某位弟子的比斗安排在第二场,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程觉深吸了一口气,与戚映遥遥对望一眼。他运起灵力,脚尖轻点,一个轻功掠到了台上,博得了满堂喝彩。
喝彩之后,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传来。
程觉:“……”
戚映的上台方式和竟他一模一样。好巧啊,程觉默默的想,手上行了个礼,道:“师兄,请指教。”
几乎同时,戚映同样行了个礼,“师弟,请指教。”
两人抬头,幽幽对视了一眼。
话音刚落,程觉抬起手,做出握刀的姿势,直直冲向戚映,两柄巨大的镰刀出现在他手中,附上灵力,与戚映的长刀撞到一起,溅出火花。
镰刀柄上系着绸缎随着风扬起,铃铛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硬碰硬,肯定是输的最快的。程觉微微眯了眯眼睛,精神专注到一个恐怖的程度。他迅速避开戚映斩来的刀,发丝飞扬,仍出了一张符咒。
戚映侧身躲过这张下品爆破符,心想,真够狠的,他扬起刀,眼神微凛,向着硝烟未散侧前方砍下。
刀刃卷起一层血,戚映扬身侧过,刀转到另一只手中。左臂上,正横着一道小小的口子,丝丝缕缕的黑气缠在伤口上。戚映抬眸,能感受到灵力自伤口中缓慢的流失。
硝烟散去,程觉握着死镰,躲开戚映袭来的一击,露出的侧脸有一道深深的伤囗,血渗出来。
好让人嫉妒的能力啊,两人同时想到。
“唉,林歇,你两个徒弟招式都很好嘛,嫉妒,嫉妒——”杜还春仰天长叹道。
“尚可。”林歇极力按压着上扬的嘴角,不动声音道,“不过有几分天资罢了。”
“不愧是我们,就是会捡小孩儿。”姚山行也凑过来,乐呵呵地道。
“去你的!程觉是林歇捡回来的。戚映是我捡回来的,和你有啥关系?”杜还春笑呵呵拉过寒铁衣,玩笑道,“要说捡,顶多加个寒师弟。”
姚山行瞪眼道:“丹风不算我捡到的吗?”
“在山脚下招生大会上捡的?”杜还春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笑道。
林歇和寒铁衣微微向一旁侧了侧。果不其然,姚山行瞪着眼,唤出丹炉,一下砸向杜欢春的肩膀,阴森森道:“以后你所需的所有丹药,有苦的、酸的、辣的、咸的、涩的、混合的,甜的丹药想都别想。”
完蛋了,想到姚山行炉中丹药那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杜还春不经凄凄然想。
“师弟不要啊——”杜还春捂着被砸的钝痛的肩膀,含泪道,“你忍心这么对师兄吗?”
说着,他又忍不住嘴贱道:“师弟啊,你怎么也学习郑师妹拿灵武砸人的做派了?”
旁边本来一半注意在比斗台上,一半在悠悠然看戏的郑羽声愤然道:“有什么不忍心的!!”
林歇只看了这小范围乱成一团的景象一眼,便又将注意放在了程觉和戚映身上,心中默默颔首,对他们在台上的表现很有几分满意。
招式凌厉利落,一招一式间动作也行云流水,漂亮极了。想来是没少练。林歇想着,抬起一只手,手腕上,一根类似于骨刺的东西蠢蠢欲动的探出。一朵白色的极其微小的花缀在其上,花瓣随着风微微摇曳着,几乎不可见
戚映的攻势好像更猛了,林歇垂眸,轻抚了抚探出的白色骨刺。骨刺探出一会,又默默的消失了。
“胜负要分出来了。”杜还春好不容易逃脱了姚山行和郑羽声的联合声讨,在抬眼看向台上,缓缓道,“程觉的修为还是低于戚映不少,倘若这两人修为相似,估计这场比斗便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了。”
“话说这两个人修为提升的怎么这么快?一个月抵我们十余年啊。”杜还春感叹道。
“天才是这样的。”林歇悠悠然饮了杯热茶,平静道。
“师弟你在炫耀对吧?”杜还春面无表情道。
其他峰主与长老们亦面无表情地盯向林歇。仍看着台上的只有内心自毫得意的林歇和看的意犹未尽的寒铁衣。
“是的。”林歇亦面无表情地道,眼底的得意却抑制不住的要涌出来。
……
郑羽声转向杜还春,痛心疾首道:“一定是你带坏了我们林师兄。”
“修真界三大冰山仙尊要少一座了。”某长者捶胸顿足。
“放心,带毒的冰山依是冰山。”某峰主拍拍某长老的肩膀,道。
“不是,怎么又扯到我了。”杜还春大呼冤枉。
“你们好吵。”寒铁衣皱眉道,“看弟子们的比斗吧,在这乱成一团成何体统。”
众人安静了,下面弟子位上的弟子们也在凛然的杀气下停止了窃窃私语。
台上,程觉已然力竭,他挥出最后一刀,拄着巨镰喘息。
戚映的刀逼近眉尖,程觉微微侧身,眉上被刀勾起一道深痕,他喘息着说:“我认输。”
接着,程觉瘫倒在地上,台下林歇的灵力分身上台,扶着他离开比斗台。
“不错。”林歇赞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