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怿言犹豫着向上看了一眼，还是听从宋微彤的命令从窗外爬了回来。

宋怿跳出窗外之后并没有向下坠落，反而逐渐膨胀，像一只充气的气球一样向上腾空。

在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之后，宋怿迅速掌握好控制身体的诀窍，远离三十四层。

四座肉山齐刷刷望向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板子周围，一个更大的火球逐渐凝聚，很明显冲着他来的。

几人心里都是一沉。

这一球下去，宋怿绝对躲不开。

心慌逐渐弥漫，但只慌没用，得想办法。

洛怿言踹了一脚墙壁，转头向外冲：“不行我去抓个人扔天上顶着。”

林砚京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语气沉静：“这个距离，你扔不上去的。”

闻言，洛怿言更加烦躁，但面对林砚京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那能怎么办？他已经在天上了。”

余光一瞥，林砚京松开他，两步跨过去对着墙壁中间的按钮用力一拍。

没拍动。

按钮上方的摄像头再次睁开，她扭头一看，市长已经晕倒了，甚至人都从床上跌倒了地上，根本无法完成扫描。

宋微彤反应过来紧随其后，顺手抄起宋怿遗落在床头柜上的匕首，干脆利落剜出市长的右眼，将血淋淋的眼球扔进能量剂里洗干净。

她的动作极快，市长刚被痛觉刺激得清醒过来，右眼眶已经空了，清洗干净的眼球滚进宋微彤手里。

刚醒来的院长看见这一幕，再次晕厥。

摄像头扫描了两遍没有结果，正要闭上。最后一刻，眼球被怼到摄像头前，认证成功。

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人造天空从两边开始逐渐合上。

洛怿言略显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啊？”

“啊什么啊？”林砚京翻了个白眼，拽着他回到窗边，“能指望你什么？”

洛怿言从窗边探头向外看。

宋怿飘在天空，身影越来越小，与身后庞大的、正在散发着热量的火球相比，宛如太阳上的一个小黑点。

澄澈的蓝天合拢，从边缘开始蚕食“太阳”。从他探头的那一秒看，又如同有一把斧头把天劈开，岩浆倾泻。

眼看火球逐渐被遮挡，洛怿言迟来的脑回路终于接上。

有支点说明板子的稳定全靠平衡，所以林砚京想自己上去，打破这个平衡，以此将所有肉山拉下来。

至于那针能量剂，其实有一定赌的成分在。市长说过打能量剂打到脱离铁皮人的状态才有资格进入上一层，但他们本身就没有铁皮部分，那么可能只需要一点点能量剂，就能打破现有状态，进入上一层。

事实证明，她的思路是对的。

宋怿越飘越高，以常人的视力已经看不到了。

天幕合拢，将火球挡在天外。

等火球成型之后，天幕会替宋怿挡下这一次攻击，然后在他飘到足够高的高度时再次张开，放他去上一层。

洛怿言眯起眼睛追踪着天上的人影：“厉害啊。”

宋怿似乎也意识到了，有意识地往两片天幕合拢的缝隙前飘。

林砚京也尝试向上看，但只能看到一片蓝天，无奈收回视线：“才反应过来啊，有够慢的。”

洛怿言讪讪地笑了一下。

宋微彤一只手捏着眼球，另一只手悬在按钮上空，准备随时按下去。

地面上大火还在燃烧，温度表的数字快速向上跳跃，热浪扭动着身躯狂舞，氧气逐渐稀薄。

“啪嗒”

一滴汗滴落在地上又迅速干掉，林砚京扯了扯领口，胸闷恶心，头晕气短。

洛怿言扶着窗框，稳住有些发晕的身体，保持专注盯着上方。

“轰隆”一声，凝聚好的火球撞击在天幕上，整片大陆都在震颤。

脚下的地面晃动，林砚京贴着墙站好，顺带捞了洛怿言一把。

震动的余韵还在继续，建筑的墙壁上蛛网一样的裂痕蜿蜒。屋内的吊瓶架、床头柜、警卫们的尸体和枪支等等滚成一团，市长凭借体重优势稳稳趴在地上，倒是床被晃得移动了几分。

洛怿言抓着林砚京的手借力扒上窗台向外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迅速回头：“彤姐，现在！”

宋怿已经快要碰到天幕了。

宋微彤正一只手死死扣住按钮贴在墙上，闻言立刻开启认证按下按钮，贴着墙一点点挪到窗边。

撞击产生的震动逐渐平稳，天幕再次打开，露出背后的又一个火球。

这个火球的凝聚时间短，看着没有上一个火球那么大，但火依旧是火，依旧能烧死人类。

“哐”一声，宋微彤徒手掰下了一扇窗户。

她看也不看，随手把变形了的窗户扔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火球。

洛怿言能看到得多一点，他能看到火球砸到宋怿身上，能看到宋怿带着满身火焰扒上平台边缘，抬手抓住缠绕在肉山身上的锁链。

火焰很快将铁链熔化，板子失去平衡向单边倾斜，四座肉山连同宋怿一起向下坠落。

但在离开板子的瞬间，他们的身躯就崩解成了一堆白肉。

地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接触到白肉的一瞬间熄灭。白花花的肥肉在火里一滚，表面燎出一层油脂，又滚到地面，油脂糊上一层灰尘和泥沙。

幸存的半铁皮人们一下子狂热起来，拖着被熔化了一半的身躯，争先恐后地冲上去，虔诚地跪在地上，一手一手捧起肥肉往嘴里塞。

被嚼得稀烂的肥肉在口腔里搅动，一捧又一捧。肥肉被挤爆的咕叽声不断响起，多余的油脂从嘴角溢出，让嘴边的铁皮油光发亮。

如此尤嫌不够，不知道从谁开始，半铁皮人们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头埋进肥肉堆里拱动。再抬头时，整张脸都油腻腻的，神态痴迷。

“我们将与您成为一体。”

这句话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宋微彤看着这一幕，身体控制不住颤抖，直接吐了出来。剩下两人也恶心得够呛。

林砚京从窗外收回视线，关切地看了宋微彤一眼，想要上前，却被洛怿言勒住脖子拉着向房间外走。

洛怿言咽了口口水，强压下胃里翻滚的感觉，边走边说：“脆弱也是一个人的隐私，不要去打扰别人的隐私。”

林砚京闻言，停下想去掰他手的动作，叹了口气，看了宋微彤一眼，转身出门。

她知道宋微彤现在反应这么大主要是因为宋怿，但是宋怿现在......已经混进那堆白肉不知道进了谁的胃里了，收尸都没得收。

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样，她抬手按了按心口，跟洛怿言对视一眼，彼此都沉默下来。

他们都难受成这样了，宋微彤只会更难受。

顺着走廊的窗户向外看，板子已经恢复了平衡，边缘延伸出来一条两人宽的阶梯，梯子底部落到地面上。

板子在等待新的肉山诞生。

埋在肉堆里的半铁皮人们齐刷刷抬起头。

随着进食越来越多，他们的铁皮部分逐渐替换成人类的皮肤。

白花花的人拱在白花花的肥肉里，又层层叠叠地向阶梯蠕动。

像条蛆一样。

从上方看，什么人看到这种场景都得恍惚一阵。

阶梯两侧不断有“蛆虫”被挤落，“啪”地一下掉在地上不动了。堆在阶梯下方的尸体越来越多，直到板子上终于爬上了第一只，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他们冲对方呲出牙来，牙面泛着油光，口腔内还有咀嚼了一半的白肉。上下牙磕碰到一起，肥肉爆浆，然后混着油脂和泥沙被挤压进食道。

随后，他们向对方拱去，撕打、抓咬、推搡......用尽一切原始手段想要将对方推下去。

在激烈的动作下，板子不负众望开始倾斜，让蛆虫们全部滑落。

爬上板子——相互争斗——跌落板子，如此过程周而复始，板子下的尸体越来越高，直到仅剩最后一只身上染血的蛆虫不知死活地趴在板子中央。

宋微彤终于从房间里出来，扫了走廊上的两人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喉咙的灼烧感仍在，声音有些沙哑：“走吧，去看看。”

洛怿言顺手从地上捞了两把枪，和林砚京一人一边跟在宋微彤身后下了楼。

大厦门外，铁水冷却凝固在地面上，一块块的凸起宛如癞皮疙瘩。再往前走到阶梯附近，满地白花花的。

林砚京蹲下身来观察着脚边的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人的四肢了，只有一圈躯干圆滚滚的，表面的皮肤像一层薄膜。

真成蛆了。

她摸上刀柄，顿了一下，还是松开手捡了块石头。

她的刀不能在这儿脏了。

用石头拨了拨那层薄膜，膜下的东西一阵颤动。她站起身后退两步将石头掷出去，击破那层膜，白肉浆迸溅。

“我靠你干什么！”洛怿言迅速蹿远，避开直冲他而来的肉浆。

林砚京看着在地上缓慢流淌的晶莹剔透的跟豆腐脑似的流体，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下一瞬，一群东西趴在地上蠕动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恶心得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还没有用脸摩擦地面的爱好。

清醒之后再看过去，地上还是那滩令人反胃的白肉浆。

林砚京捏了捏眉心，抬步走上台阶：“别看那些尸体，向上看，或者闭着眼走。”

洛怿言略显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面色逐渐扭曲。

宋微彤压根儿就没给地面的尸体一个眼神，直直看向板子上方。

林砚京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彤姐。”

宋微彤回过神来，面色平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