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和许诺依然和往常一样相处着。
但他很明显没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因为他总会隔三差五问我一些问题。
上周,他在我吃饭的时候突然跑来问我:“你既然和闻夕同属于开普勒协会,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在地下的时候你不怕他真的杀了你吗?”
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级别比他高,所以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不过不管他在地下对我充满敌意,还是地上,我都不是很在乎,因为他跟你的夜访者一样,都没有弄死我的本事。
许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进了他的书房。
三天前,他在我对着镜子找眼球里的睫毛时,突然跑过来问我:“你这么会用枪是不是因为在开普勒协会受训过?”
他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我差点把自己戳瞎。我捂着眼睛恍神了半天,这才有些不太高兴地回了句:
“是,大概高强度训练了三年。我大学虽然在国内读的,但只读了两年,后边开普勒协会邀请我,我就过去进行了资格测试,通过之后我就留在德国受训,结束后,开普勒协会就给我发了份英国大学的本科毕业证,取代了我在国内的大学。”
“英国大学?为什么不是德国的大学?”
“我不怎么会德语,要是被问起来容易露馅,反而不利于我以后过正常生活。我英语不错,所以就选了欧洲的英语国家。不过,我虽然有毕业证,但毕竟是假的嘛,说出来心里总是不踏实,再加上其他各种原因吧,所以我后来我就又选择去英国游学了。”
许诺了然,点了点头,转身又进了他的书房。
前天,我在浴室洗澡时,他跑来敲门说还想问我几个问题,我穿好衣服,黑着脸开门对他说了一句滚。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许诺也不知道是识趣了,还是在跟我冷战,一直躲在书房不出来。
他不出来我也懒得问,日子就这么照常过着。
端午节这天,我收到张医生寄来的两袋粽子,一袋甜粽一袋肉粽。
张医生说他在节前有事回了趟家,刚巧遇见卖粽子的,想着北方人就应该吃些地道的甜粽,于是干脆给认识的好友们每人都买了份。
至于咸粽,据说是他给我寄的时候,刚好吃到个味道不错的肉粽,于是就顺手多给我寄了份。
我一边煮着粽子,一边发信息感谢张医生。
张医生:“不用客气,顺手的事。话说我刚作了一手诗,叫《端午吃粽》……”
我:……
许诺平时不怎么吃东西,他唯一的饮食习惯就是每天出来喝杯咖啡。
或许粽子这玩意对他来说很少见,闻到香味,他破天荒地从书房走了出来,踱着步像猫似的走进了厨房。
远远地站在我身后,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最后央求我多煮两个给他也尝尝。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那一脸平静如常却又藏着点小委屈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但我实在懒得再煮,回完消息干脆指着锅里的两个粽子问:“蛋黄肉粽和蜜枣甜粽,你吃哪个?”
许诺略有纠结地皱着眉,还没等我催促,我便又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我擦了擦手一边打开手机一边说着:“你还有五分钟的思考时间……”
话还没说完,我的注意力便被手机给吸引走了。
这次不是张医生发来的消息,而是粉丝发来的私信。
发信者是个日本人,和其他私信不同,她没有用英文或中文发一些简短的话过来,而是一口气发了好几大段的日文。
我有些不明所以,干脆开了翻译器。
就在我疑惑的瞬间,又有几长段的日文发了过来。
看起来她像是在跟我说一些事?
两秒钟后,日文变成了中文,她说:
“您好,我看了你写的故事,我想问一下这些都是你真实经历的吗?还是说这是你杜撰的?如果是杜撰,能方便问一下你的灵感都是从何而来的吗?”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丈夫是名小说家,他最近写不出东西了。用他的话说,他觉得他的灵感好像一夜之间被收走了。”
“我觉得很奇怪,灵感怎么会被收走呢?写作能力不应该随着作品的积累变得越来越好吗?”
“可是我的丈夫却十分笃定,他说他的灵感一定是被谁偷走了。”
“不好意思的说,在和丈夫结婚前,我其实是他的书迷,我很喜欢他写的那些故事,美丽有趣又动人。可是就在他说自己灵感被收走之后,他就真的再没发表过东西。”
“我的丈夫变得越来越暴躁,和之前那个温柔的村田一雄完全不一样。”
“我想试着安慰他,于是从垃圾桶中翻出他扔掉的手稿阅读了起来。”
“怎么说呢,枯燥、乏味,整个阅读过程就像是在嚼一块干瘪的海绵。我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丈夫写出来的东西。”
……
村田一雄?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在等待后续的时间里,我忍不住搜索起这个名字来:
村田一雄,日本知名畅销小说家。
16岁获得日本本格推理小说大奖,17岁获得江户川乱步奖,18岁出版奇幻作品《天空》……
我揉了揉眉心,后面一长串的作品和奖项,看得我眼睛疼。
但这么一搜,我倒是想起他是谁了。
16岁出道活跃到36岁的天才小说家。
他最活跃的那十年,小说界几乎没人能撼动他畅销榜第一的位置。
但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很多人还以为他是赚够了钱所以封笔不写了。
算算,他今年差不多快四十岁了。
四十……据我所知,一般这个年纪的作家要么去享受生活创业理财,要么就是转型去写严肃文学。
不过日本的严肃文学有那么难读吗?
正这么想着,那个账号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手稿,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村田一雄的手稿作品。
“粽子我搞好了,给你剩了个。”许诺端着个盛了一半甜粽和一半咸粽的盘子正准备前往书房享用,看见我在厨房门口对着手机发呆,忍不住凑过来巴巴地问:“看什么呢?”
“你来的正好。”我把那张照片放大:“这好像是半篇日文小说,你看得懂吗?”
许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像Ai写的,毫无语言美感。”想了想又补了句:“且无趣。”
“这么难看吗?”
我嘟囔着,刚想说什么,却见私信又发来了几条。
许诺朝我摆了摆手,留了句:“剩的粽子在厨房,你记得趁热吃。”而后心满意足地进了书房。
我去厨房看着剩下的两半粽子有些无语,让他选一个,他跟我玩上文字游戏了还。
我叹了口气,将粽子拿到客厅,一边吃一边看对方的私信。
这次的私信内容更多了,而且发送速度也变得快了许多:
“我现在很矛盾,因为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灵感怎么会被收走或者偷走呢?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的丈夫从那个才华横溢的小说家,变成了个连初学者都不如的作者。”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只知道他现在整天跟疯了一样在家里打转,他一边打转一边嘟囔着「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灵感?我要去那个地方看看,不,不行,我不能去,我不能看,我可能会死……」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