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曼德特脸上满是红润的色彩,也不知道是刚刚热身完毕热血上涌造成的,还是要亲自戳破童年女神的秘密而兴奋过头导致的。
他站在沙发前,掏出魔杖朝虚空轻点,施展了一个显形咒。轻柔的散发银芒的微风拂过客厅,连堆积细小尘埃的角落也没放过,而萨尔□□的肖像画首当其冲受到魔力的激荡冲击。
那张哀婉艳丽的脸庞如被赋予了生命,于细微处蓦然生动,眼波流转、鼻翼翕动,那画布开始出现呼吸般的骚动,“玛格丽特”抬起点漆的黑眸定定看向克曼德特,全然没有凄哀颦蹙的模样。
“萨尔□□小姐?我可以这么叫你么?还是叫你多纳泰利夫人?”克曼德特微笑着看向她,笑容看上去拥有阳光的穿透力,但那光明背后有蠢蠢欲动的阴暗蛰伏。
萨尔□□的惊慌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和肖像画上表现的姿态,迥异非常。那眼神流露得只有巫师特有的倨傲和睥睨。她轻颔首,修长的脖颈笔直地挺立着,桀骜地说:“烦请叫我萨尔□□吧。”
“萨尔□□小姐,你知道神剑格拉姆吗?”克曼德特直奔主题,面对一幅早就编辑好情绪与行径的魔法画像,他虽在思忖是否有虚与委蛇的必要,但是他厌恶那生来就目无一切的傲慢。
他不清楚一个人婚前婚后是否会有很大的变化,能从一位眼睛长头上的年轻女巫变成一名给沙发套绣上蕾丝花边的充满情调的夫人,不过可以肯定得是,那副肖像画在这间客厅里太违和了。
从初见开始,他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那蛊惑的魔力,莫名的窥视。
萨尔□□的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迷惘:“格拉姆?”
“你不知道吗?那真是太好了,当我知道沃尔松格家还没出名到1855年的画像都能知道的程度时,我就放心了。”克曼德特夸张地拍拍胸脯,耸肩讥嘲。那模样活像一个愤世嫉俗、厌恶家世的叛逆少年。
“萨尔□□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是否认识多纳泰利先生?你似乎是萨尔□□年轻时的画像?”一直静静驻立在后面的佩尔妮,突然出声。
“是,我尚且年轻。至于你说的多纳泰利,我认识。‘我’曾和我说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麻瓜结婚,一个女巫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魔法,只敢和年轻时的画像说话。真是可悲,可是‘我’痛苦又幸福着。”
“巫师和麻瓜的爱情就像不为世俗容忍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被家族排挤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萨尔□□小姐,我本该同情这段爱情,可是你应该不屑他人的指手画脚,所以请容我向你、向你们表示尊敬。”克曼德特朝她弯腰行礼,对着画像就是一顿肉麻地吹捧,好像真替她燃烧浓浓的不忿之火。
画像的神情一瞬间呆滞住了,在已经编码好的言行里,她找不到可以应对这种充满捧杀性质的话术,最后她干巴巴地来了一句:“谢谢你。不过你似乎话中有话?”
佩尔妮听此,悄悄撇嘴。
克曼德特反而抬起眼睛,一连串问题抛了过去:“为什么是这里呢?拜罗伊特有人知道你是巫师吗?你知道你被人觊觎上了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
“你相信一个人可以逃脱死亡吗?”紧接着萨尔□□就抛出了重磅问题。
“恐怕连被称为神明的巫师都无法做到吧。”
“七年前被宣布死亡的理查德·瓦格纳其实并没有死去。”
“不可能。我当时……,当时很多人都亲自确认过,瓦格纳先生在威尼斯死于心脏病。甚至于他的遗体就葬在拜罗伊特的别墅里。”佩尔妮否认道。
萨尔□□露出讥笑:“我亲眼看到他抓走了‘我’!可怜的多纳泰利啊,自从妻子消失后,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否则你的混淆咒会这么容易生效吗,他可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佩尔妮目光兀地深沉起来,面色不善。
克曼德特却道:“逃脱死亡真是美妙的词语啊。有人用复活石召唤了他吗?”
萨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乜向他的眼神在嘲弄他的愚蠢:“没有任何人能逃脱死亡。他向全欧洲高调宣布自己的死亡,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用意。”
“什么用意?”
“他确然得了重病不假,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延续生命的方法。甚至不惜使用黑魔法。”
“魂器吗?”佩尔妮幽幽道。
萨尔□□听到这个词汇,终于粉碎令人厌恶的傲慢,整个人癫狂起来,她朝前扑去仿佛要冲出画框,声音凄厉:“你知道!你知道他把‘我’抓去干什么了吗?‘我’是这个小镇唯一的巫师,多么得不幸。他抓走唯一的巫师就是为了研究魂器!”
魂器是寄存灵魂碎片的容器,它需要用非常邪恶的方法分裂制作者的灵魂。如果成功的话,这就代表了制作者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永生,所以哪怕灵魂分裂会带来无与伦比的损害,也依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灵魂分裂向来是秘而不宣的禁忌,所以哪怕是高深的黑魔法书都对其讳莫如深。世界上唯一一个已知的成功制作魂器的人,便是古希腊的著名黑巫师海尔波。
不过很不巧,对于死亡和永生有种谜之痴狂的沃尔松格家,就保有一本《尖端黑魔法解密》,据说里面就有令人头皮发麻的魂器制作全过程。
当然那本书对于现在的克曼德特是没有资格看的,但是也正亏他历史底蕴丰厚的家世,他在萨尔□□说出“魂器”这个词语后,心下瞬间拉起一级警报。
“可是据我所知他是一个麻瓜。”于是克曼德特无视她的癫状,不依不饶地发问。
“有人赐予了他魔力。沃尔松格,你不知道是谁赐予了他魔力吗?”萨尔□□恢复了原有的姿态,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椅子,端坐在上面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活像威森加摩的大法官。
“听你这个语气,似乎是我的熟人啊。”克曼德特摩挲起手指上的黄金指环,表情晦暗,“那么萨尔□□小姐,从你话里的暗示来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理查德·瓦格纳,选择这里的目的也是因为倒霉催的被选中了而已?”
“什么选中?”萨尔□□真诚地透露不解。
“格拉姆剑被偷了,小偷在你的屋子附近消失了。”
“有意思。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剑,但是我猜就是他了。不过我不清楚他的用意,也许就是你所说的,我很倒霉。”
“好吧,感谢你的情报分享。为了报答你的无私,我决定在这场消灭黑巫师之战里,必须有你的一席之地,希望你不要拒绝。”克曼德特说完不顾萨尔□□的惊问,举起漆黑的魔杖就是一道缩小咒,然后趁着画像吃痛咒骂前直接塞进了空手袋里,随手丢在地上后,还不忘加固好几条封印咒语,如同烙铁一般闪着火光的锁链将手袋绑得严严实实的。
“闭耳塞听!”克曼德特做完一切后,施展了静音咒,他脸色阴沉地说,“很糟糕。她在监视我们。”
“是我失察了。”佩尔妮同样严肃。
“老师,你觉得她话里有几分真?”
“很难说。但是克曼德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父母从来没有向瓦格纳施展过‘禁忌’,她在胡说八道。”
“你是说赐予魔力?他们在研究魔法的本质?这不是早被威森加摩禁止了吗?”克曼德特挑起眉头,显然见怪不怪,“而且有没有施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愚蠢的画像暴露了不该暴露的。”
“是,我确信我的混淆咒使得很隐秘。”佩尔妮似乎在耿耿于怀萨尔□□点破她对麻瓜使用混淆咒的事情,她继续补充道,“而且她一直在避重就轻,一味地将一切推给别人,太急躁了。”
“她知道魂器,仅凭这一点就不容小觑;能窥视到沃尔松格在研究禁忌,却不知道格拉姆,未免欲盖弥彰。还有,做为画像她太智能了,智能得仿佛有思想一般。”克曼德特不满地踹向装有画像的袋子,咬牙轻声喃喃,“格拉姆曾被冈格尼尔击碎,又被巨人重新熔铸。在某种意义上,它代表着死亡与新生。也是……沃尔松格家毕生探寻的秘密,如果不是觊觎‘死亡’的力量,我们也不会……”
“而且她似乎很明确我们会在这里借住。所以在毫无察觉的前提下,我们被监视了整整半天。”佩尔妮也低语着。
“算了,我的目的只是夺回格拉姆以及阻止摄魂怪之乱。至于谁是真正的大恶人,我没有兴趣去探寻。”克曼德特对着地上的袋子来了个清理一新,随手揣裤子兜里,“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吧,往东去。管它是谁呢,敢偷我家的东西研究黑魔法,我必须让它见识见识沃尔松格家优良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