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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一百八十一)最坏也是最好的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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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呼唤仿若一把锐利的匕首刺进了男人的鼓膜和脑海,甚至心脏。

他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这该死的熟悉,让他险些条件反射要大喊“救命”。

“导师!我传送门和传送术挂科了,能不能帮帮我?”

“导师!我、我补考也挂了,怎么办?”

“导师!传送术的老师放弃教导我了……但是我就差这科才能毕业,救命!帮我申请一下补考的补考行不行?”

“导师……那个……您也不想多一个没法毕业的学生……吧?听说每年都有对导师的绩效考核……”

那个女孩子可怜巴巴跑来喊学术救命,还有一边对手指一边偷瞥自己难看如黑胡椒酱的脸色,以上记忆在脑海里仍然无比清晰,劳雷尔确定自己一定是这辈子欠她太多了所以现世报找上门要求立刻还债。他忍不住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幕是不应有的幻觉。

梅拉确信自己的直觉,那猛地一僵的背影更加增持了这份直觉,她欢喜地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凑到了原本正在选购魔法商品的男人面前,两眼放光:“啊,真的是您!太巧了!”

“啊……你、你好啊,梅拉。”劳雷尔·晶弦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僵硬,措手不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不是去北方工作了吗?”

梅拉立刻搓搓手,开朗地回应导师的提问:“老板放了个小长假,带我来教国逛逛。这么巧,学院应该还没放寒假,您为什么也会到教国来?”

“哦……”劳雷尔缓缓地换气,为自己争取反应的时间,“这边有学术上的朋友邀约,参加一个小聚会,我跟学院请假就过来了。”

“呃……我已经毕业了,您不用看到我就这么表情复杂的。不会再拖您的绩效考核奖的后腿了,嘿嘿。”女孩子稍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劳雷尔心中憋的那口气顿时就不想憋了,从最初僵硬的礼貌变成了些许嫌弃,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学院导师的威严:“你还好意思说!别忘了,还有助学贷款!我恳求你,大小姐,最好四年一定还清!不然学院院长到时候肯定得去城主那里告我一状!或者扣我奖金给你的还款先垫上!我还怕我以后带的学生都会想起你这个开了先例的学姐!争先恐后抱我大腿,死缠烂打要求延期还款!”

大公夫人原本在不远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在听到还款这事时,忍不住凑上来插话到:“这位魔法师先生,梅拉……她欠了学院多少钱啊?”

跟随在劳雷尔身边另有一位魔法师模样的男子,本来就不希望自己一行人在教国的行程被人注意到,偷偷在背后掐劳雷尔的腰,用低语劝告劳雷尔快点结束,不要过分引人注意。

“总计十六万。”劳雷尔说着,眼睛忽然一亮,面前的女性虽然没有化妆,但她身上的贵气和微微发福却仍然能分辨出特征的面孔,让他忽然瞳孔一震,“您……您是……”

“这位是我的‘上司’。”梅拉并不想引人注目,顺口说这位贵妇人是自己的上司,糊弄过去。

“你们……?”劳雷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古怪地徘徊。

“啥?”梅拉觉得这句欲言又止的话怪怪的。

“咳,我是说,看这位女士如此器宇不凡,应该是负责大生意的,能慷慨地带员工来教国旅游,想来进这店也是给员工发点福利,说明你入职的地方待遇挺不错的……那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在还款这件事上坑我,算我谢谢你。”劳雷尔拱手恳求。

“明白了,劳雷尔导师,我一定不会让您的奖金被扣的。”

“就这样吧,我和朋友打算回旅店去休息了。你们慢慢逛。”

“请等等!”虽然还想寒暄一阵,跟导师详说自己在北境工作的一些事情,但对方突然要告辞,总也不好强行挽留,毕竟已经过了晚饭点了,这时,梅拉忽然想起了什么,努力在自己的魔法小口袋里掏出一袋用好料子制作的皮口袋,里面似乎有一定的分量,双手递到了劳雷尔面前,“这是我上个月的工资,我一直想留一个月的工资给您当新年礼物!因为我不知道实物挑啥好,于是都换成了白金币。”

导师一怔,没想到这个拖成绩后腿的学生竟然如此有心,他瞬间目测了这个口袋,不会少于二十枚白金币的份量:“你有心了,但公然收受学生的礼金,这传回去,会让人以为我是受了你的贿赂才会给你学费贷款延迟还款开口子的。”

“这跟那没关系。这是我对您的感激,没有您给我开小灶,我的传送术还不能达到毕业考试的基本及格线,到时候没法安稳就业,学费就更难还了。”梅拉诚恳的眼神和恭敬的言语以及谦卑的动作都代表了她心意的坚决,“您是我魔法求学生涯中最最敬重的人,所以——请您,务必收下。”

“这位魔法师先生,您就收下吧。”大公夫人和蔼且优雅地微笑着,如同和煦的春风,“这里不会有人出去乱说的,何况距离菲瑟特天远地远的。能教出如此懂得感恩的学生,您一定很优秀。”

这话说得没毛病,一点都没有,诚心实意的夸赞。可是,在劳雷尔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那种面对眼前两人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差点将他的灵魂和意识瞬间溺死——他猛然觉得自己的心沉重得像是毫无生气的秤砣。

“就是就是,看看,你教的学生多懂事,苦点累点坑点,那也值得嘛。”劳雷尔身后的男子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那钱袋子看着都馋人,待会得跟同事说这种好事见者有份你多少分我点零花。

只有梅拉注意到劳雷尔收下这份礼金的时候表情有多复杂,他的瞳孔里仿佛沉了一汪深水,连装着白金币的袋子仿佛在那里都映不出倒影,迟疑了十数秒,才犹豫地接过:“导师您住在哪个酒店?过几天可以去拜访吗?”

“呃,我住在朋友家。拜访就不用了,隔两天就要回去,不然久了还是会扣奖金的。你和你的上司在教国好好玩,我们就先告辞了。”

梅拉没有再坚持挽留,双方行礼过后,就此别过。

死灵法师注视着导师与其同伴快步走出店内,扬长而去的身影,表情从一个恭敬且有几分机灵的学生变回了死灵法师职业日常时的冷静与淡漠,无他,她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

大公夫人让管家去跟店长说,刚才的事,劳烦营业员们当做什么都没见过。

“夫人,”梅拉的语气瞬间冷淡下来,本来大公夫人以为她会饶有兴趣地谈起自己在刚才话里提过的求学趣事,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她向对方行礼并请求到,“虽然对不起您的一片心意,但今天的逛街到此为止好吗?”

“你的导师接下了你的礼金,为什么你看起来却突然又不高兴了?”

“恕我冒昧,我们先离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死灵法师突然勇敢地执起大公夫人的手,用不太重的力度拽着她往外走,留下一脸遗憾的店员看着她们离开,哀叹那可是教国的长公主,公国夫人,大大大超级大金主啊,这位勇猛的小姐您怎么可以什么都不挑就把大金主拽走了呢,“有事,需要回勋爵那边一趟。”

上了车,大公夫人才缓缓开口:“孩子,怎么了。”

“我从导师的身上嗅到了一种不对劲的味道。”梅拉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其实,在学院里,他对来自学生的礼物和金钱几乎都不会推辞,大多都是不会声张地收下,不会有任何的惭愧。他是个收钱会办事会帮忙的导师,在学生的口碑里是‘一个非常实在的人’。虽然在公众场合给他塞新年礼金是迫不得已,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以往收到感谢性质礼金的心安理得和惬意。甚至,我当时感到了他对那个钱袋子的一种明显的‘抗拒’。”

“你感觉到他的‘抗拒’?”

“有一点请您充分理解,我们死灵法师对于灵魂的感知,是永远都不会放弃修行的一门课程。灵魂等级越高,越能敷衍我们的感知,相对地,我们感知能力越高,才能更加洞悉灵魂的波动。直白地说,在野外,哪里埋过尸,哪里死过人,都在我们感应和搜索的能力之内。对于活着的人,我们能够感知其大概的情绪,虽然做不到传闻中的读心术那么准确,却也足够我们察言观色,判断他们在说话时候最基本的倾向。”

“嗯嗯,然后?”

“尽管他极力掩饰,却不止一处泄露出‘说谎’的气息。”

大公夫人记性不错,从头到尾整个对话过程她大体记忆犹新:“你是说……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在菲瑟特城继续教书,而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因为还没有放寒假。”

“是的,这会按正常学校安排,应该是在出题并准备期末考,我以前在这个时候都会悄悄咪咪去找他打听过期末考试题目,这人,塞点钱,会给你两三道小题目和答案,多的不肯给,每个学生都去问问,就能凑出大部分准确的题目,这也是他主持期末考试大家成绩都不会差,且他每年拿绩效奖比较稳定的原因。”

“除了出现在教国的时机以及他没有平日里收钱那么痛快这两点,你觉得他还有其他什么地方比较可疑?”大公夫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一方面是吃瓜,另一方面她想看看面前这位死灵法师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的一些微表情。”梅拉掐着指头说到,“他在看到您的时候,虽然礼貌上可以有对于陌生人稍微惊讶,却不是通常情况下彬彬有礼的语气,我注意到他的眼皮跳动的节奏,有那么一瞬,是猛然睁开眼睛的反应,那意味着,他可能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当反应过来之后,他辨认出您的身份,没有戳破。随即以一种极其古怪且复杂的眼神徘徊在我俩之间,仿佛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我与您会一同出现在教国王都。”

“一般人的反应,这样也算正常吧。认识你又认出我,我们一起出现在这王都,的确像是会震惊到你导师的程度。他可能在想你是怎么突然又攀附上我的。”

“您所言甚是,但那只是对一般情况下看客的角度。”梅拉坚信自己的感知不会有差错,“那么短暂的数秒内,我觉察到他的灵魂有剧烈收缩的反应,对自己所见现实的强烈防御。然后,他的目光,以及灵魂,其波动很快又变成了一杯拉花被搅乱之后的咖啡,发出一丝微弱的甘味,隐藏在浓厚的苦涩之下。”

“听闻绯红勋爵的一份副业是撰写小说,我觉得这点上,你和她很投缘。”夫人平日里也看许多话本,她对梅拉这番形容很是欣赏。

“我只是努力形容自己方才的感觉,希望您能理解一部分。总而言之,今天的导师很古怪,且充满了谎言的气息。对了,他身后那位同伴,从一开始看到我们之后神色是古板且严肃,仿佛很不希望导师在这里遇到认识他们的人。直到我奉上金钱之后,他才算放松了警惕,整个都透着一股子极不耐烦的气息。”到这里,梅拉似乎觉得自己奉上礼金的行为真是神来之笔,果然金钱能够检验一个人。

“对呀,按理说,朋友在异国他乡遇到认识的人,怎么想反应也不会是警惕,这不合常理。他们甚至不想和你多聊,明明是在看货,最后却脚底抹油,恨不得当场拔腿就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根本买不起只能灰溜溜离开。”

“所以,我们需要回去,向拉斯特小姐汇报一声。希望是我小题大做,但现在的确是为了王太子妃殿下,要打起一百二十分警惕的时候,哪怕导师是我的恩者。”

大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驾车的马夫稍微加快一点速度,不惊扰路人即可。

回到王太子府邸,瑟莉斯拉和缇莎女士、玛丽安娜聆听了梅拉对于方才偶遇导师过程的的详细说明。瑟莉斯拉皱皱眉,她赞同魔女们的直觉与感知,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遂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她的手指抵在额侧,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什么,好像是在联络。

“……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但跟踪潜入以及诈取情报这事,想来还是你更擅长一些……有空来一趟吗?我刚刚得到一个重要线索……好的,那我们等着了。”

其他几个人正在猜测瑟莉斯拉联络的是人是谁,会不会是白骑士,一分钟后,传送门就开在了当场——果然。

看到这人,大公夫人心情更复杂,她领会过这位首席座下荣宠独一份的得意门生的厉害,更知道没有他的潜入跟踪调查,就不会有异端审问局对冒牌公女阴谋的洞悉和掌握。如此厉害的人物,绯红勋爵也是可以如此随意地将其呼来喝去的吗……

梅拉又将今天遇到的情况简述了一遍。

“劳雷尔·晶弦……”凛冬之锋眯起了眼睛,那深蓝色的瞳孔里溢出一丝危险且饶有深意的意味。

“你认识这个人吗?”瑟莉斯拉听得出他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拖得有点长。

“不认识,但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对金钱来者不拒,谨小慎微的魔法学院的老师,在菲瑟特城有些名声。嗯,我立刻去调查,先到他(伊萨克)那里讨一下异端审问局临时调动的权力。具体情况反馈不会很快,我很可能会放长线钓大鱼,不会拿他怎样。”

“没关系,你按照你的步调去做,我们吃瓜群众更想知道这个人撒谎的内因是什么,梅拉小姐的直觉是否准确。”瑟莉斯拉对他说放轻松,我们只管结果,等得久点也没关系。

伊萨克正在书房撰写着有关长棘海星与法螺群岛的冒险者注意事项,久违地出一期著作,因为明年开春之后,拉克索王国和教国会有第一次为期三天的联合调查狩猎活动,他得警告那些没见过远海地下城与迷宫设施的冒险者们多长几个心眼,应该警惕什么,远离什么,什么才是他们各个等级可以应付的事物,哪些是他们合力才有可能摁得住宰得了的猎物。

突然,传送门的波动在书房产生,这并没有令他感到多少意外,毕竟刚刚瑟莉斯拉的机械秘书转达了白骑士想要临时来访的需求,不论是公事私事还是闲来到访,他都很高兴。

“调动异端审问官的权限,拿我的手令去。除了阿加莎,我会给你点上艾尔雅和伏罗希,这样你们沟通会更快点。”

“谢谢。”

“给我打工哪能让你说谢谢,我会无地自容的。”

“若是真打听出来什么要情,但我还是希望先别动劳雷尔这个人,他是我下属‘风闻’情报组织在拜血月教的线人。”

“没问题,你看着办,虚惊一场还是煞有介事,我只要结果。”

“走了。”

挚友走后,伊萨克忍耐住一丝不悦,他明白王太子妃生产的关键时日,拜血月教的人秘密出现在王都这件事的敏感度。毕竟,冒牌公女这条铤而走险的路走不通之后,它们必定还有后手。按照自己御下的惯例来说,异端审问局不需要在办事的过程中闹出多余的声响,只需要在一纸简单的报告书上让王室、教廷以及社会舆论明白什么是足以令他们脊背发凉的冰冷事实。而这次,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保密。

只是又要辛苦挚友跑一趟了……一想到这里,伊萨克便心生惭愧。若是教国王室敢让挚友受哪怕一丁点像德弗洛那次的委屈,他必定将所有的事实公之于众并且用塔莉萨的鞭子抽烂他们的屁股。甚至以死神、塔莉萨和教皇厅的名义,让这教国改朝换代!

阿加莎没说什么,自己职责之内;艾尔雅稍微有点牢骚,但人家拿的是恩师的手令,顿时严阵以待;伏罗希没什么多话,毕竟恩师告诉他们最近一切都很敏感,不要去外面执行任务,就待在王都家里,随时待命,预防坏人趁此兴风作浪,乖学生自然老老实实地遵守。

白骑士给他们下的指令也很简单,去王都所有有关魔法研学,尤其是跟盟国有学术往来的魔法大拿们那里打听,谁最近两天邀请过盟国的魔法师过来交流。如果有,就带过来问话(请喝茶)。如果没有,那就准备全城秘密搜捕。

偌大的王都里搜一个人确实很不容易,这是冬天,他不能公然派出虫群大军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各个家宅和房间,将那个人搜出来。阿加莎、银凤姐弟去调动各自的人手发动眼线去调查,暂时只能等待,告诉他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时限是午夜之前。

晚十点,伏罗希带着王都某位魔法学院的主任匆匆赶到异端审问局,那位学院主任紧张到说话都要磕巴,忙问是不是自己邀请的客人触到了异端审问局的霉头。

白骑士微微摇摇头,多的也不问,只问他邀请了谁,下榻地点在哪里。

那位学院主任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邀请的人有足足一打,也不知道白骑士到底过问的人是哪位,只好把名单和地址都写了下来,交给对方。然后他有幸被请喝茶直到天亮才可以离开。

阿加莎和艾尔雅情绪被调动起来,忙问白骑士我们可以去抓人了吗,只得到对方的摇头:“目标仍然有用,我只是去问话,问完再决定要采取怎样的行动,辛苦你们了,先暂时在这里休息一阵,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酒店里,劳雷尔指间摩挲着一枚白金币,心情五味杂陈。回来在同伴的催促和讨要之下,他有些不情愿地打开那个袋子,分了人家五分之一当做封口费——出乎预料,不是二十,是足足四十枚白金币。这意味着绯红勋爵给梅拉开的是一个月四千金币的工资,相当高额的雇佣,抵得上自己在学院每个月的正常工资收入了,自己还是多年评职称才有的这么多,足见这个幸运的孩子得到了那位北伐英雄多大的赏识。劳雷尔当然由衷地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高兴,同时受之有愧,觉得她给的实在太多。

愧疚不单单停留在作为导师,学生给得太多。

当他自己有了家人孩子之后,他对自己的儿女万分珍视,同时也万分后悔年轻的时候懵然上了贼船,没法下来,随着在教内的资历渐渐增加,他明白自己的罪孽正在进一步加深,因此他选择了更危险的路,与情报组织“风闻”合作,将教内的风吹草动泄露出去,此外,每年至少两次,他会找借口去教会的孤儿院,找院长了解真正的公女在孤儿院过得好不好,旁敲侧击地给那个女孩一些建议,助她寻找一份能自食其力的工作。至于让这个女孩回归她的原生家庭……这件事他不敢想,拜血月教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他自己亦担不起这件事发生之后一切的后果。

逐渐累积的罪孽只能埋在心底,身故之后去冥狱的审判官面前坦诚交代。

正在睡前忏悔时,关好的露台窗户突然打开,警觉的劳雷尔不相信这是什么妖风,因为今天王都塞勒涅没有大风天气。他果断抓过床铺上的魔杖,警惕地看着窗户,直到一道笼罩在斗篷里身影稳稳地轻声落在了露台上,对方向自己伸手,好似要发动某种攻击,他即刻反应,准备迅捷施法。

然而,持有法杖的右手瞬间被冻住,紧接着法杖呼地就从手上消失,出现在了对方的手里,自己的手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野果。

幽冥换位!

遇到会应对魔法师的高手了——劳雷尔不由得心中一紧,对方是怎么得知自己住在这里的,从邀请者那里打听到的吗?

“您是什么人,找我有何贵干?”

“‘风闻’,教国分部的负责人。”白骑士随口胡诌,却也不算多么乱编,“找你有事,不打算伤害你,别这么戒备。等我问完了,魔杖还你。”

既然是自己长期联络的情报组织的人,能迅速找到自己,那便不足为奇:“有何凭据。”

“前不久,我们给你发了‘二十周年’的纪念品,是一位喜欢钓鱼的精灵转交给你的,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提供的一切。”

劳雷尔呲了呲牙,一下子又泄气,自己是得了好处,但相对也将命运交给了他人:“你们还真是无孔不入,闻着味上门,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塞勒涅来。”

“学术同事的邀请,我们是正经来研学交流的。”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白骑士冷声威慑到,“我都能找到你在这里,你以为我没去问过安排你住在这里的人吗?老实点,我能将你在不惊动你同伴的情况下将你请到异端审问局喝茶,别怀疑。我们还不打算收回你的二十年纪念徽章,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收到第三十年的,届时,能保证你永远地不受拜血月教的威胁。”

异端审问局的人是不是在这周围待命了?很可能。

这次的行动极为隐秘,高层只是派遣几个中层来到王都,以很正式的名义,只为等待一个结果,为什么连这都没能逃过这些收集风言风语的人的眼睛?难道身边的同行者还有内鬼?不,应该不会……难道是刚才在首饰店遇到梅拉和大公夫人的缘故……

我有露出什么破绽,或者我的反应那么大,能被人注意到?

“回答问题。”

“按照惯例,我的情报是要收钱的,这次还特别贵。”

“那就算了,我直接去问你隔壁的同伴吧,相信他的嘴没你这么要求多。”

劳雷尔到抽一口凉气,他很清楚隔壁的同伴是那种只愿意出风险小的任务的那种胆小鬼,稍微要是被恐吓到痛点,那整个行动不禁泡汤,而且自己估计回去还要被重重责罚的。

“你已经身负诸多罪孽,且身不由己。”白骑士继续攻心,“但有一点你要掂量清楚,我们‘风闻’不会让你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毕竟你为我们办事的时间越长,在我们这里得到的奖励就越丰厚,直到你不需要做这份工作以前,我们都尽量保你。但‘拜血月教’能做到吗?”

劳雷尔思索再三,教国的情报组织都找上门来,它们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此时不如数坦白,恐怕想轻易离开这里,很难很难。想了想家人……他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耷拉个脑袋,算是放弃虚张声势的抵抗。

白骑士这才无声地漂浮到对话者的附近。

“因为有传闻王太子妃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这个情报是伊萨克故意放出去的,因为他知道还有潜藏在暗处的老鼠没有放弃针对王室的阴谋,冒牌公女的妄言不可不重视,“教内高层希望把握这个机会。”

“具体点,你知道多少,你们这波人的任务又是什么。”

“我们这波人只负责接干脏活的关键人物安全撤离塞勒涅,其他的什么都不干,在王都里消磨时间即可。”

“谁是关键人物。”

“教内外号‘变色龙’的干部,它的资料一直都不被中层知道。人如其名,擅长改头换面,用血月魔法中的血肉魔法分支,将自己的面孔和身体局部进行特征改换,可以伪装成除了少年少女婴幼儿、过度肥胖和过度瘦弱之外的男性女性以及老人,易容更是不在话下。外加它会一些幻术,能骗过很多人。”

“它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刚出生的王国继承人,教内需要在婴儿刚出生时,对它刻下血月的初生诅咒。这样,今后无论继承人走到哪里,如何隐秘地躲藏,都更容易被我们找到,并为今后的持续‘污染’奠定基础。今后每一年,都会有不同的人接近,逐年刻下更多的血月诅咒,届时,它的一生都会被血月之力困住,直到能为我们所用。”

“拜血月教当教皇厅的神职人员是白痴吗?王国继承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抱到神殿礼堂进行弥撒。教皇会亲自为他施与应有的祝福,哪怕是血月的诅咒,也能净化。”

劳雷尔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有不同观点:“如果是前不久那次血月大潮时缔造的特别诅咒呢?”

白骑士霎时间被这句话弄沉默了。

“那次大潮,半个教内高层合力击杀了一只冲出血月设施的狂乱魔物,秘密地迁移到地下研究室,他们将那头高级魔物所有的血液进行了炼制和浓缩,不断地将魔力进行提纯,制造了一个据说级别很高的诅咒。我没能知道那个诅咒的具体载物、施法过程是什么,只知道,很厉害,这次会由‘变色龙’来接近即将降生的王国继承人。至于‘变色龙’是男是女还是人妖,它会以怎样的方式执行任务,不在我能知晓的范围内。”

“明白了,感谢你的情报,这些多少有点用处。对了,我再确认一下,你们的任务是待在这里等待那个人跟你们一起走吗?”

劳雷尔确定地点点头:“我们会在街上闲逛,或者在酒店等待,确保目的达成,届时便和那个人一起离境。”

“这次的问题就到这里。”劳雷尔提供的情报很重要,虽然白骑士还有点别的事情想问,但思量再三,他决定下次再问,旋即从储物栏里摸出一袋东西,和手里的魔杖一起,用幽冥换位换回了劳雷尔手里的野果。“我想了想,还是给你一些报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走吧走吧,遇到你们找上门,算我倒霉。希望睡一觉起来,不记得你来过最好。”

等白骑士走掉,劳雷尔打开那个袋子,依然是熟悉的白金币,给得比梅拉那份还多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出一趟危险的差事,教内没给多少经费,反而是意外之财多得令他措手不及,十分不安。因祸得福,它也不是这么个写法呀。啧啧,赶紧收起来,免得夜长梦多。

回到王太子府邸,玛丽安娜已经睡着,大公夫人已经回了府邸,其他人早早入梦,剩下瑟莉斯拉和缇莎女士还在等待,并未更衣准备就寝。

“……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看法。”

两位魔女仔细琢磨着白骑士带来的讯息,试图在里面寻找出对方下手的关键点。

缇莎女士回忆起自己生产的过程:“当初,阿格里尔出生后,就被宫廷高级女仆带到隔壁洗去血污,洗净后用御用裹毯包起来,然后交给当时我丈夫,由他抱着前往大神殿,教皇和祭司们在那里等,进行弥撒仪式,为了确保王太子一出生就能立刻得到神恩庇护,远离各种灾劫、诅咒和病痛——流程是固定的。连我都是缝好伤口,从麻醉状态中清醒后,被治愈祭司施与治愈术后,休息了半天,才见到我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我忽然想起冒牌公女说过,就算王太子妃将孩子生下来,能安然走出接生的房间么,这么看来,负责伺候生产的女仆们,是个值得做文章的步骤。”瑟莉斯拉打了个响指,“缇莎女士,这件事得由我俩来执行了,您明天给孩子们说一声。”

“即是说,已经预备好的高级女仆不值得信任么?”白骑士懂她们的意思,“没有候补待命的另一组吗?”

“可,你的线人也没说,‘变色龙’会在什么时候钻进能接触婴儿的人群里,会假扮成什么人,若是有备用的女仆组,万一‘变色龙’根本就不止一人呢?我想它只会在确定王太子妃即将生产之前,一众女仆已经不会再变动时,动手开始伪装,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试图接触到婴儿。所以,我不建议启用备用的女仆,那只会增加事情的复杂程度。将锁定目标的筛选范围压缩到最低,在玛丽安娜生出孩子之前将坏蛋从那里面揪出来。”

听到瑟莉斯拉这么说,白骑士点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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